喻安宵便没有开口,留了下来。陆韵叹了口气,说:“你知道的,我和瑞希的爸爸是再婚,结婚时他已经有了一个儿子,现在在读高中,是个英国男孩,也很乖巧。”喻安宵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事情,那和他并没有关系。但在她下一句话说出口时,就与他有关系了。“他小小年纪,前段时间被诊断出肾衰竭,现在还在医院里。”喻安宵很震惊,不是震惊病情,这世上总有些人不是那么幸运,但有些人却能够那么理所应当。他说:“妈妈,我不认识他。”陆韵说:“我知道,我们都去做过配型,身边的人也都试了……萨林,我并不是要求你做什么,只是想要试一下。”“配型成功了要怎么样?”喻安宵问,“把我的换给他吗?反正人人都有两个,又不会死。”陆韵没有说话,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求和似的,从包里拿出一个皱巴巴的巧克力,递到他手边,说:“是我太过分了,我只是有些慌张,不知道找谁才好,你不要生气。”陆韵似乎想挽回些什么,跟他笑了笑,说:“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些东西,我出来得急,太匆忙了,下次妈妈会记得送你礼物的。”她们先离开了,喻安宵仍然在盯着那颗巧克力。他最讨厌这个牌子的巧克力。作者有话说:最近生病了一直在挂水,不太准时,求求海星!谢谢! 想看着他的眼睛程迟雨对喻安宵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觉得非常震惊,他有些不可思议地再次确认了一遍:“你明天还是要去医院给他们做配型?”喻安宵不说话了,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说:“配上的几率很小。”“那到底为什么要去?”程迟雨立刻问道。喻安宵说:“只是试一下,没关系的。”程迟雨往沙发上一瘫,也不看他,说:“我明天要生病。”“什么?”喻安宵还没回过神。“我明天要生病,你要在家里照顾我。”程迟雨面不改色地重复了一遍。喻安宵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微微歪着头看他。程迟雨的眼神再次扫到那颗令人生厌的巧克力上,问说:“这块巧克力看着就很难吃。”喻安宵没有反驳,轻轻嗯了一声,但是眼神仍然没有从这块巧克力身上挪开。
程迟雨说:“扔了吧。”喻安宵的眼神终于移了过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在他刚刚的描述里,程迟雨也想起了徽菜馆中的那对母子。她们明就从喻安宵肩膀旁走过,却一点都没有认出他。程迟雨莫名觉得愤怒,看着喻安宵露出那种迷茫的神态时,这种愤怒燃烧得更为旺盛了。他突然站起身,打开了冰箱的保鲜层。喻安宵看着面前的那份卖相很好的甜品,有点惊讶,说:“今天也给我带甜品了。”“对啊,你没说你想吃什么,我就自己挑了。”“它叫什么名字”每个漂亮的甜品都有一个很长的名字。“红茶栗子脏脏奶贝。”这种念出口都略带羞耻感的名字,程迟雨竟然都记下来了。他替喻安宵打开,把勺子递给他,说:“也有巧克力,比那个好吃多了。”也许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用了一种赌气的语气,喻安宵被他逗得笑了声,说:“每次都要你替我排队,费了这么多力气买回来的,当然好吃了。”程迟雨把客厅的垃圾桶放到喻安宵腿边,说:“都融化了,把它扔掉。”一块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扒拉出来的、别人不要的巧克力,甚至都不应该出现在他的面前。程迟雨看见那块巧克力就觉得生气,明明喻安宵在生活习惯上是有些挑剔的,虽然做不好饭,但是在吃的问题上却是非常讲究的。稍微有些融化的糖果巧克力,他甚至都不愿意用手去碰。吃饭更是挑剔,葱姜蒜都讨厌得不行,能挑出去的一定会一丝不苟地挑出去,挑出去仍然会残留那些味道的饭菜,他宁愿不吃。平常在外面吃他都会出于礼貌不表露出来,在家里已经习惯性顺理成章地使唤程迟雨了。对此程迟雨有些暗暗的骄傲感,觉得自己与他的生活习惯已经非常匹配了。喻安宵挖甜品的勺子在半空中悬了一会儿,不知道在问谁:“扔了吗?”程迟雨觉得这句话也不是在问他,于是没有回答。喻安宵又陷入了纠结,好半天都没有动静。其实程迟雨根本不懂这种事情到底有什么好纠结的,对方明显并不在乎自己的这个多年未见的儿子,甚至把她继子的性命看得比自己亲生儿子还要重要。大概是她有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生活,快刀斩乱麻,与过去一刀两断了。她彻底融入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身份,而喻安宵对于她来说也有了新的身份——可以参与配型的认识的人。况且别人都可以拒绝,喻安宵却是个不大会拒绝的人。他以童年的姿态站在天平的一端,对方并不需要做什么,只需“母亲”二字就能轻易将他送上爱与道德的审判法庭。程迟雨一直以仰望的姿态看他,如今却觉得他可怜。可是喻安宵不应该被人施与同情,他应该得到敬仰和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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