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绪或许是因为自己淋着雨所以希望别人有人撑把伞吧,古原想。随后,他起身离开,从兜里掏出一颗梨膏糖放嘴里,独自往山林那边去了。前两天他问周年要了一枚指南针,周年也不问别的,他要就真给他找了一个来。今天天气好,古原带上指南针出了门,往更远的地方去,权当锻炼了。之前,他一直是边走路边看风景,今天不看了。走得速度快,只看脚下,好像当真是单纯为了锻炼一样。来来回回横七竖八地走了几个小时,出了一身汗,再回来时已是下午。看看表,午饭时间过了,晚饭时间还没到。他不想麻烦厨师单做,干脆又在“小森林”里坐了一会儿,吃了颗糖。这种手工做的梨膏糖没有棒棒糖那么硬,用不了多久就化完了。这几天,古原已经快把那兜糖吃光了。时间也是一样,好像过得很快。这次他续了一个月,如今大半个月又过去了,到期了是不是要走他还没想好。尽管陆长淮说他要住随便住就行,但经过这几天,古原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充其量算连打个电话都找不到理由的邻居,所以他不能太逾矩。他想起古意发来的那条消息——中秋快到了。确实,没几天就是中秋了,但这个节他真的应该在这儿过吗?他不知道。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古原才反应过来,这一天他净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先打住吧。走了挺远的路,他不觉得累肚子也饿了,于是起身准备回去洗个澡,再去餐厅吃个晚饭。路过陆长淮那栋别墅的时候他还是习惯性地看了一眼,灯没亮。没想到紧接着就听到陆长淮喊他:“古原”。抬头看过去,陆长淮在路的那头,正朝这边走过来,手里还拎着东西。古原眨了眨眼,声音怪异地发紧:“刚回来?”陆长淮举举手里的袋子:“嗯,给你带了礼物。”古原边走边问:“什么?”“鱼”,陆长淮说。古原笑了,几步走到自己那栋别墅门口,脚步没停,多走了几步去迎陆长淮,问他:“谢谢我帮你浇菜地?”陆长淮一笑:“算是吧,回来路上正好看见了,想起来你院儿里死了那几条鱼一直没补上。”古原接过来拎起透明的袋子看了看——小金鱼,挺好看。回身推开院门,他邀请陆长淮:“进来一起放进去?”陆长淮没有拒绝,跟着他进了院儿里。
往浅池那儿走的时候,陆长淮注意到古原的发尾有些湿了,问他:“去运动了?”古原点点头:“无聊,去山林那边走了一大圈。”说完,他想问一句:“你呢,这几天去哪儿了?”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只说:“菜地和花我都浇了,不过菜还没长出来。”陆长淮“嗯”了一声,说:“辛苦。”他站到浅池边,看着古原把那几条鱼放进池子里。鱼游走了,古原盯着看了半天,扔了一把鱼食进去,顿了顿,偏过头问他:“这些鱼冬天会不会冻死?”他摇头:“不会,有加温的。”古原便蹲下去碰了碰池子里的水——确实是加了温的,他放心了。甩甩湿漉漉的手,眼睛像鱼一样游走一圈,再找不到别的话题,终于还是看向陆长淮。几天不见,陆长淮胡茬都长出来了,看上去有些疲惫。他在心里悄悄叹口气,嘴上开玩笑:“几天不见,陆老板可真有点儿像三十六了。”古原今天穿了一套运动装。头发有一个多月没修剪过了,看上去有些长。每天只是胡乱吹干,发型是什么样的全看当天的风往哪边吹。自从来了这儿,隐形眼镜他也没再戴过,把那副银色的框架镜焊在了脸上。现在,他蹲在那儿开着玩笑,在这身“装备”的加持下,整个人显得随性而松弛。只是那双眼睛,被头发半遮半掩,一会儿垂下,一会儿又带着点儿小心翼翼看过来,好像能藏下千言万语,让人琢磨不透。陆长淮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告辞:“累了,我得回去补觉了。年纪大了,比不了你们小年轻。”这话说得古原直乐,但陆长淮出了门之后,他又慢慢收了笑。刚才他那句话看似只是个玩笑,可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期待陆长淮能顺水推舟说下去。说说这几天出门干什么了,为什么胡子都没刮,哪怕只是笼统地提一句呢。可陆长淮什么都没说,只是开了个玩笑就把话题一带而过了。这样彼此都不尴尬,只是古原难免觉得有些失落。其实他并不是想探听陆长淮的隐私,只是这一天一直在胡思乱想,甫一见面,他好像特别急切地想证明自己不仅仅是个邻居。可显然,尽管陆长淮对他表现出了充分的善意,但心里到底还是在他们之间划了一条线的——像两栋房子中间那堵墙,冷峻坚固、泾渭分明。 人是不是也有趋光性?当天晚上,古原仍是睡不着,作息算是彻底乱了。睡不着脑袋也没闲着,乱七八糟的记忆不由自主地往外冒。他先是开了音乐又开了电视,想转移一下注意力,结果全都没什么用。过去的记忆走过一遍又无端端想到将来,种种悲观的想法接踵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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