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意外的是,立春那天,陆长淮忽然来了电话。那会儿已是深夜,眼看就快到十二点。那天,古原在外地,一整天都忙忙碌碌。到了晚上,他回到酒店,一个人坐在阳台发了很久的呆。手机忽然响起来的时候,他看着屏幕上的名字都有点儿没反应过来。好像没有在接与不接之间犹豫很久。这段时间他太累了,太想听到陆长淮的声音了,按接听的动作好像完全出于本能。接起电话他没说话,那边也没有声音,安静地几乎能听到他自己的心跳声。良久,他先开口,哆哆嗦嗦地喊了声哥。陆长淮“嗯”了一声,问他:“你好吗?”古原闭了闭眼,一个“好”字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怎么都说不出口。他要怎么说他很好,他明明过得一点儿都不好。一口气憋了半天,为了不让直冲鼻腔的酸意太放肆。终于把这口气吐出去的时候他把电话拿远了一些,紧接着眼睛就红了。电话那边陆长淮问:“既然过得不好,为什么不回家?”这话他更答不了,只能狠狠咬了下嘴唇说:“对不起哥,生日快乐。”陆长淮的声音听起来很平淡,好像情绪完全没有什么起伏的样子。闻言,他只是“嗯”了一声,没有说谢谢。“没忘吗?我以为你忘了。那我的礼物呢?”“我……我在外地,所以……”陆长淮笑了一声:“嗯,我没什么想要的。”我想要的你又给不了。其实陆长淮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打这个电话。今晚跟胡缨他们一起吃了饭,饭后跟解三秋一块儿喝了几杯。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儿喝多了,不然打这个电话的意义是什么呢?确认古原的安全吗?还是想问他一句——你是不是都已经忘了我,忘了你还有一个家?拨号的时候是想要质问的吧,甚至想借着酒精发个脾气。他觉得自己完全有理由发脾气。人都走了一年多了,他还不能发脾气了吗?可真的听到古原的声音,听到他哆哆嗦嗦喊那声哥的时候,他什么脾气都没了。他听得出古原的委屈、无奈、痛苦,听得出他过得并不好。这会儿他都想问问古原——电视里时不时就能看到你,总是那么光鲜夺目、自信耀眼的样子,你怎么会过得不好呢?你把我一个人扔下,我用尽了全力都没能留住你,你有什么资格过得不好呢?电话那边,古原做了个深呼吸,调整了一下情绪,问陆长淮:“今天过生日了吗?”“算是过了吧,吃了长寿面。”
想起当初的承诺,古原又开始道歉:“对不起哥,我……”陆长淮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他的下文,于是说:“你这样倒显得我是个坏人,好像一定要逼你说什么一样。没有,打电话就是想问问你好不好,别的不重要了。”不重要。轻飘飘的三个字听得古原心都在颤,他甚至不敢问问陆长淮的不重要是什么意思。陆长淮接着说:“今天胡缨他们还问起你,聊到了你的新曲子。阳阳开始学小提琴了,虽然目前只会拉小星星。大家都很好,不用惦记。”古原马上问:“你好吗?”“我也很好。朋友要开个农家乐,就在咱们院儿旁边不远,我去帮了一段时间忙,最后他干脆拉我入股,把我彻底拴在那儿了。”“可以钓鱼的那种农家乐吗?”“现在规划了一个小鱼塘,还不知道能不能把鱼养活。”“我院儿里那些小鱼还活着吗?”“活着,我今天去看了。”……安安静静的深夜,两个人时隔一年多 你让妈怎么活?八月,古原和律师终于把手上整理好的证据提交给了警方,但因为涉案金额巨大、案情复杂,警方立案前的侦查时间恐怕要久一些。无论如何,如果进展顺利,古宏俊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拘留。忙活这么久,这事儿总算有了眉目,古原、古意、陈毓和律师一起庆祝了一番。这段时间,古意一直跟着忙活。他是学法的,不用古原他们说也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在关键性证据的取得上他功不可没。现在,他们能做的基本上都已经做了,目前只能配合调查,等待最后的结果。这方面古意不担心,他相信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唯独担心古原的安全。这段时间他们动员了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古宏俊当然不可能没有察觉。前几天,古宏俊又一次酒后发疯,抄起什么都往古意身上砸,已经完全不管他是不是所谓的福星了。这事儿古意没跟古原提过,古原那边这段时间发生过什么他也完全不清楚。他逐渐明白了古原一直以来的刻意隐瞒,因为有些事说了并没有什么用,只会让亲人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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