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不需要。”梁路的淡漠像一把利刃扎进了周嘉的胸口,他曾经那么喜欢自己,漆黑的眼睛望着他的时候会变得亮晶晶的,好像有光在眼眸深处打碎,粗心散落得到处都是。然而现在,那死水一般的眼瞳里,已经没有了光,周嘉带给他的,仅剩下死寂而已。“我知道,你恨我……我把你当陈越的替代品,我……”周嘉放开梁路,双手揪紧自己湿透的头发:“可是太久了,十三年,遇见你的时候我真的还放不下……”他纠缠的苦扰好像梳理不清的死结,周嘉在十三年的追逐中习惯了对陈越的执着,却也在不知不觉里,生出了对梁路割舍不下的怪异感情。“梁路,伤到了你,对不起。”多难得,骄傲的周嘉对他低头,为那无处封存的十三年说对不起。多荒诞,为什么到现在,梁路还要听周嘉亲口倾诉对另一个人的喜欢,把自己的失败再一次公之于众。“不用说对不起。”他的声音没有起伏,“我也拿了你的钱,我们是各取所需。”这么说着时,梁路的身体仿佛失了重,灵魂飘出到半空,俯视着这个平静、淡漠,却又蹩脚的三流演员说着俗套的台词。“之前你问我,为什么哭,谁打的我,我可以告诉你。”“我有一个赌鬼爹,一个赌鬼妈,我从小就懂得钱来的多容易流逝的也多简单。我需要一个大方的金主满足我的虚荣心,我也想穿名牌衣服,随便去开酒吧里最贵的酒。傍上了你,只需要卖个笑脸,就可以很快来钱,我当然珍惜这个机会,愿意扮演你喜欢的样子。最好,如果你能喜欢上我,那我就能一直衣食无忧,所以出于这个目的,我利用了下唐昀州,而你也的确上钩了。”梁路看着周嘉的脸色变得比刚才还要灰白,他感到心满意足的酸痛。是啊,就这样怀疑我,别再用看可怜虫的眼神看我。梁路继续说道:“只是没想到,交往以后,我还没找到机会开口提钱,表哥的事居然打了我个措手不及。那时候终于意识到,你不是长久的靠山,想要有数不清的钱,在最短的时间里做人上人,还是得靠自己想办法,比如……赌。所以我后爸,终于发现了我偷拿一万块钱红包去还赌债的事情,哦,还在我的房间里发现了赌场酒水的小票。于是,我这个卑劣、贪婪,有着赌徒基因的继子,终于现了本性,被揪着在院子里狠狠打了一顿,说来说去,还是我活该。”“怎么样,周嘉,还好奇吗?你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毕竟,比起你,我也是更喜欢你的钱。”
周嘉看着他许久。“我不相信。”“不相信我赌钱?”梁路道,“你可以去问表哥,我母亲我生父是什么样的人。还有那一万块钱,你应该也有数的吧,红包我最后没有还回去,在三姨家被当场揭穿了,你就住在表哥家,不可能不知道。”他仿佛在说服周嘉,说服对方自己是个没有付出过感情的小人。梁路冷淡的脸孔似结着厚重的霜,凝固着漠然的表情,可就是这样一张冻雪般麻木的脸,却让周嘉觉得无比疼痛。周嘉冰凉的手掌捧住梁路颊上的伤痕,一股血腥味裹挟着雨气漂浮在梁路的鼻翼前,有种愈合的鞭伤突兀又开裂的错觉。他的眼睫颤了颤,一晃而过的血色没有逃过他短促的一瞥,周嘉的右手有泡胀的伤口,正渗着暗红的血。近距离的相视里,周嘉审问着梁路的眼睛。“你说这些,就是为了告诉我,和我在一起是为了钱?”梁路闻着那近在咫尺的淡淡血腥味,强稳着声线:“是。”周嘉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鼻尖。“所以我说,我不相信。”冰凉的唇覆上梁路的嘴角,让他瑟缩了一瞬,却被对方早有预料地牢牢按住了下颚。紧闭的嘴唇被寻隙舔开,慌乱的伞面扑簌抖落着雨滴,周嘉的舌头也带着寒气,让梁路冰得往后缩,却又被牢牢吻住,强势又固执地掠夺走发抖的嘴唇。寒风中,周嘉单手箍紧了梁路的腰,一温一冰的两具身体紧紧相贴,梁路脱手的伞柄打到了肩背上,凉凉的雨滴砸上他的脸,他用力推着身前的胸膛,然而周嘉却按牢了不肯松开手。“周嘉、周……!”梁路短暂地喘气,又立刻被褫夺了呼吸,他被动吻着雨水,吻着周嘉的嘴唇,吻着在压制中对方的掌心流淌下来的鲜血。冰凉,炙热,与腥甜,三种杂乱的冲击是味觉、触觉还是其他的什么梁路都分不清了,他在纠缠中无效地挣扎,狼狈地躲避,由周嘉向他证明,他抗争不了这个吻。公寓的第七层,唐昀州煮完面才发现梁路出门了,他发信息对方也没回,想想不放心,便套了件外套摁电梯下楼。刚走出大楼的唐昀州被眼前景象给弄怔在了原地,这朦胧不清的雨里,梁路被一个人死死禁锢在怀中接吻,他要是没眼瞎,这他妈不就是周嘉那个混帐东西?胸腔里瞬间怒火焚灼,唐昀州像一头被侵略了领地的雄狮子,大骂了一声操,狂怒地冲上去揍开周嘉,一拳打偏了对方的脸。周嘉趔趄着后退了几步,湿透的头发往后捋去,他的心跳还在略快地跃动,嘴里的余温仿佛还留有梁路的触感,等他看清了来人是谁后,一直低郁苦涩的情绪转而被盛起的火气炙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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