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单手撑着胯来回踱步:“我周嘉缺了你的四百万难道会破产?你的感谢方式像在侮辱我的赚钱能力,我不需要你这样卖命,现在就回家去,这地方不许再来。”“就算不是为了还你的钱,我也一样要赚钱,我已经毕业了,以后该由我去照顾家里人。”经过这一次,梁路认命了,他不能断定李秀琴一定能改过自新,他只能让自己变得有能力,好去承受突如其来的意外和打击。周嘉听懂了他这句话背后的意义,梁路的家庭有许多他看不见的疮痍,当他越了解梁路的时候,他才发现那个人就像泥地里长出的一棵树,看上去清清爽爽的,笔直的一杆树身,但是根却陷在一潭污泥里早已盘根错节,若是有一天试图让他移出泥潭,树也会死。周嘉一直说不出口的话,此刻终于涌出。“你跟我回去,一个月十万,就当是一笔生意。”这个条件很低级,这样的交易也很没品,但他终于说了出来,好像在赌桌上推完了赌注,只等着是输是赢。一个月十万,差不多三年后就能还清四百万,尤其抛出这个条件的人还是周嘉,相信心动的人不在少数。有无数人趋之若鹜地想要爬上周总的床,甚至抛却那人身上附带的资源、财富,单论周嘉这个人本身,他也是个足够有吸引力的光源。这样的天之骄子,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拥有很多个情人,他不必提出特别的条件,照样有人心甘情愿地飞蛾扑火,而一个已经被淘汰一次的过气情人,根本不值得周嘉这类人去再次考虑。梁路想,替自己偿还赌债的周嘉也许是出于同情与愧疚,但是重新提出包养条件的周嘉,的确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也许,在其他相似的替代品中,梁路真的是特别的那个存在,或许更加厚颜一些,他是除了陈越之外,在周嘉心中最接近喜欢的人。然而偏偏他和周嘉就像两列方向相反的列车,一辆在靠站等候的时候,另一辆在相邻的轨道上已然背道而驰地呼啸而过。“周嘉,我很感激你借我钱,”梁路抬起头,“但是这个条件,我不能答应。”在对上那双清明的眼眸时,周嘉的心中已经有了预感,但他还是固执地要求道:“给我个理由。”“……我只有一个理由,唐昀州。”“只因为唐昀州吗,没有唐昀州,你就会答应这个条件?”梁路沉默了一会儿:“是,没有唐昀州的话,我想我应该会答应。”他不是一个自视清高的人,他和周嘉的开始本也是出于一场交易,面对慷慨救助了自己的恩人,如果这是对方想要的方式,梁路会愿意接受。
可是显然周嘉抵触这个答案,他好像被什么利器狠狠捅刺了一刀,冰凉而无声地,发着森冷的痛。他没有输给梁路的自尊,没有输给其他的什么理由,他输给的对象只是唐昀州。周嘉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咬在嘴里后没有点火,又拿了下来:“如果我要你三年之后必须还钱呢,你去哪里挣一个月十万?”梁路认真地想了想:“如果你急需,我会尽我所能在三年内凑出钱,假如真的没有这个能力的话,我会和父母商量,看到时候能不能把老家的房子抵上。三年内我应该可以攒上一些钱了,在南州供不起房子,但是乡下地方还是可以勉强付个首付,老家的房子抵给你之后,新房子就写我爸的名字,以后每个月我慢慢还贷,还是可以还一套房子给他们的。”一个孝顺体贴的儿子,一个忠诚不二的恋人,周嘉慢慢把烟捏在手心里:“好,梁路,你很好。”“对不起周嘉,如果你有其他的要求,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我一定会做到。”周嘉像是猜到梁路会这么说,很快接道:“那我让你跟唐昀州分手。”什么。梁路瞪大了眼睛:“这……”“怎么,这超出你能力范围了吗?”周嘉恶狠狠地盯着他,停顿了十几秒,他突然加重了语气,“我要你跟他分手!”这种无赖的要求比提出包养条件还荒谬,恐怕周嘉已经气疯了,失去了理智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梁路说道:“周嘉,这个我更做不到。”“哈,现在到底是谁在欠谁钱?这个不行,那个做不到,那你能做什么,梁路,你凭什么挺直腰杆在我面前说‘不’?如果这么不想欠我钱,如果已经打算好三年之后抵给我房子,那可以,用不着那么麻烦,你现在就回老家把房产证给我拿来,我等不及三年了,只要这套房子估价在两百万以上,我周嘉跟你之间的账就一笔勾销!”归根到底,周嘉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他料到梁路之前被逼入绝境都不肯让家里卖掉房子,这背后一定有隐藏的原因。只要他不给他三年的喘息之机去攒出另一套房的首付,等于再一次将梁路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他就是要对方答应他的条件,接受交易或者和唐昀州分手,无论哪个结果,周嘉都乐见其成。梁路果然被捏住了七寸,老家的那套房是他不能失去的底线,如果梁伟成是他的亲生父亲,也许他不必对失去这个家感到惴惴不安,可是很遗憾,他和梁伟成没有血缘上的联系。“周嘉……我求你,只要不是这两个条件……”“梁路,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周嘉残酷的声音无比清晰,“是我警告那几个混混不许对外散布这四百万的来历,同样的,我也可以随时解除这个警告,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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