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这么狠心?”池濯起身送他到门口,看着宋也川地背影,他叹气摇头,“若是别人,我可能会祝他前程远大?。若是你?宋也川,我只祝你?能好好活着。”
宋也川对他作?揖:“那换我住池兄前程远大?。”
“得了吧,”池濯连连摆手,“我怕折寿。”
看到宋也川,温兖脸上?露出几分难得的?笑意:“宋先生?请坐,来人,看茶。”
温兖坐在宋也川对面:“按你?说的?,我派人点拨了那些士族几句,没有费什么力气就筹到了不少钱。想不到平日里只会哭穷的?这群人,竟然一?个个有这么多油水。”
宋也川的?目光落在自己面前茶盏中,碧绿的?茶汤中,茶叶在其中上?下浮沉。
“这法子好用,却不可常用。”宋也川温声道,“一?来不管多大?的?士族,银两也总有用尽的?一?天,而来这些钱取自百姓,他们若想填补银钱上?的?错漏,只怕会变本加厉地劫掠百姓。一?旦闹出人命,便不好收场了。”
“这些我明白。”温兖敲了敲桌子,有侍女走上?前来,手中放着一?个托盘。
“宋先生?投石问路,本王自热投桃报李。”他把?托盘推到宋也川的?面前,“这是宋先生?的?身契。若在之前,这份身契确实到不了本王的?手里。但宋先生?的?事,父皇那边松了口,我在户部有人,所以本王倒也没废什么周章。”
宋也川脸上?没有什么太多表情,他缓缓伸出手将身契拿在了手中。
薄薄黄页,力逾千斤。
说不出自己内心的?滋味,有骤然的?放松,也有一?丝难以掩盖怅然。
“多谢王爷。”他起身对着温兖一?揖,“也川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温兖笑意高?深:“你?既为本王做事,本王自然会以门客之礼相?待。本王看重你?,自然不会亏待你?。但本王需要你?忠心,不忠的?下场,本王也不想在这里过多赘述。你?心中有数。”
“是。”黄昏的?风吹起宋也川的?头发,露出那一?双浓黑清冷的?深眸。
更漏沙沙,已近子夜。
顾安下值之后,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向自己护城河旁的?直房走去?。
顾安很喜欢入夜后的?皇城,不再有喧闹与鼎沸的?人声,这里如此?寂静,可以让他有足够的?时间享受孤独。
深秋的?风吹乱了梧桐的?叶子,留下一?地残破的?落叶。
护城河边,他看到了一?个女子。她很瘦很高?,她在河边站了很久,发丝间依稀笼罩着薄薄的?清露。
下一?秒,她突然向流淌的?河水中倒去?。
行为已经快过了意识,顾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拉住了那女子的?手腕。
如此?深秋,她周身冷得宛如冰块,二人重心不稳,一?起摔在了河边的?泥土上?。
顾安爬了起来,蹲在那女子身边问:“你?还好吗?”
借着依稀的?月光,他看见那女子满脸的?泪水。她显然是没有料到有人救她,仓促擦去?脸上?的?泪水:“你?为何要救我?”
她看上?去?要比顾安大?许多,约么二十出头。深秋寒夜里,她衣裳穿得单薄,眉如远山,眸光似水,是一?位气度雍华的?美人。
“你?……为何寻短见?”顾安看向她含泪的?美目,忍不住问。
“小?郎君,我丈夫死了。我父亲想让我再嫁。”她面色微白,却控制着不让自己在人前落下泪来,“可我与先夫情深意重,我愿为他守节,不愿二嫁。你?说除了死,我还有别的?法子么?”
顾安张了张嘴:“你?父亲未免狠心了些。”他犹豫着说:“其实,再嫁也无妨的?,毕竟你?还这么年?轻。”
“我连他是人是鬼都不知晓。”女子咬着嘴唇轻声说,“若是狼巢虎穴又该如何,这世上?除了我亡夫怜我,还有何人会怜我?”
“可你?若死了,那便是真的?什么都没了。你?既闻不到花香,也听不到鸟鸣。”顾安耐心说,“我阿姊人也很美,本来也定了人家。只是苛政如猛虎,让她死于?饥病困厄之中。多少次我都在想,若她能活着该多好。”
顾安认真说:“还是活着更好些。”
看得出眼前的?少年?并不会安慰人。但她难得能够遇见愿意听她说话的?人。他似乎很少和女子说话,脸上?带着一?丝红意,却依然一?板一?眼的?劝慰他。
“快下雨了,你?早点回去?吧。”顾安道,“我去?给你?拿把?伞。
说罢他跑到自己的?直房,取出一?把?黑色的?油纸伞递给那女子。
少年?脸上?微微出汗,眼睛却炯炯明亮:“回去?吃点你?喜欢的?食物,好好休息。”
女子吸了吸鼻子轻声谢过。空气中还残留着她身上?的?一?抹幽香。
顾安望着她的?背影,心中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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