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夜已经深了,除了窗外零散路灯透过空气还吐着光晕,屋里台灯蕴着烟雾,是烟灰缸内还未熄灭完全的烟火飘散而出的。颜易文闲散的倚在书柜翻着书,就只借着微微的台灯光亮,从傍晚到现在,他倒没怎么换过姿势,也没管是否不够亮堂,直至电话开始震动不停,他先去把屋里的挂灯打开才接起电话。ada像平时闲聊,“干嘛呢?”颜易文将翻过去盖住的书重新拿起来合上,放进了一旁收纳盒里,“收拾一批书,下个月房租正好到期,不续了,先去学校凑合凑合。”“选好房子了?”“嗯,但还没来得及看。”“干嘛这么着急?”颜易文走到书桌边坐下,瘫在椅子靠背,有些倦怠,“怕自己后悔。”ada轻声一笑,“后悔什么?后悔没回国?后悔很可能见不到舒悦了?”ada知道颜易文避而不谈的话题是什么,所以平常他不会主动提起舒悦这个名字,但这一次倒是提得顺其自然。颜易文没有接话,选择以沉默避开这个名字的出现。“如果舒悦现在在巴黎你要去见她吗?”ada复提。颜易文没了耐心,“别说这么多有的没的,打电话来到底干嘛?”“就是为了说这事儿啊,”ada顿了一会儿,“舒悦现在在巴黎这事儿。”颜易文皱了眉,“今天你就非得拿这种事来说笑?”ada先是沉默一阵,才又开口,“真在,有人遇到了,还是在你们学校附近。”这下换成颜易文沉默了,他脑子里倒没什么反应,但心比反射弧更快。许久后,ada才听到他没什么情绪的声音,“跟我什么关系?”“不见?”“不见。”颜易文答得干脆,但眼神却飘到了收纳盒里已经在垃圾桶走过一遭的那些光盘上,心跳加快得像极速驶过的列车,轰隆隆的。ada叹了气,“好吧,本来她还跟我要你联系方式来着,我看你这态度也……”“什么?等会儿,”颜易文直起身子站了起来,“她指的是谁?”“我们不是就只聊了一个人?”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无言,颜易文将手撑在书桌,微微俯身,才又压低声,“你确定?”“发的短信,她电话没变,我的也没变,所以备注也没变,就是你那时候非得注销号码,不然哪儿用联系我?”颜易文低了头。所谓注销,所谓丢下一切。不过是做戏,告诫自己抛下过去,其实有没有注销又有什么关系?她要是想联系他,有无数种方式。但都没有过不是吗?那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ada见他没说话,又问,“那我给她你现在的电话?”“不用。”“真不见?”颜易文只是反问,“你觉得呢?”ada心下了然,“那我先挂了。”通话结束后,房间再一次迎来沉寂,颜易文觉得屋里的光有些刺眼了,但却站立在原地无法动弹。她可能来过这座城市,但他从来不知道。现在他终于知道了。所以呢?他的手指敲着桌台,一下,两下,叁下。那些想念随着越来越焦灼的敲打喷薄而出,连着那些被刻意抑制的回忆。后来的数十秒中,屋里已经没了人影,取而代之的是客厅被反手关上的房门。楼道里静得能听见呼吸,还有一下一下沉重苏醒的心跳。颜易文在手机上拨出了那条烂熟于心的号码。她只要招招手,他还是照样屁颠屁颠朝她去。颜易文再一次因为她感受到心里揣了定时炸药的感觉。咚咚咚。嘟——咚咚咚。嘟——颜易文耳朵里就这两种声音交杂。不管怎么样,至少都见一面吧。——舒悦已经半躺在酒店的床上,她神色肃穆,脸色被投影仪里的黑白片照得像静态的神秘雕像。电影《卡萨布兰卡》里咖啡馆的喧闹声流淌在整个空间。但她却在等短信的声音。短信提示音没等来,等来的是电话铃声。法国的电话,陌生的号码。“喂?”“你在哪儿?”那种列车的轰隆声再一次打破耳帘。电影里,伊莎尔重新遇到山姆,要求他再弹一首《astigoesby》,瑞克从里屋出来妄图制止,但却与昔日的情人四目相对,这让他深夜流连于酒精。‘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城镇,城镇中有那么多的酒馆,她却走进了我的。’有些相遇本是注定,有些重逢又是避无可避。给了你能将被揉碎的心重新拼凑起来的希望。——颜易文站在香舍丽榭的街头,行人寥寥无几,连路灯也显得单薄孤独,他径直走到花店,拿朵香槟色的玫瑰被已被抽出。但又放回。这花不行,这花现在颜易文觉得隔应。那年冬天他也义无反顾地翻了墙去到她面前,快十年,他倒还是如此义无反顾……那一次他害怕她身边有了别人。这一次,就算真有其他人。这墙角他也要给他撬了。颜易文眼神又放白色花卉之上,如果一定要找出这世界上盛开得最热烈但又纯白的花,那一定不能少了阿弗雷。白色花瓣盛开得饱满,像外延展得将漂亮的瓣尾微微内收,延展到极致,将浅绿的花心全然露出。颜易文手指挑挑那看起来就自得的纯白花瓣,嘴角带了笑,蹲下身选了好几束,递给老板时他又有了其他念想,“能给我把剪刀吗?”舒悦从酒店出来,四周都看不到熟悉的身影,将注意力分散给门店时,才看到花店门口低着头捆着花束的人。她突然想起他送给她第一束香槟玫瑰,直到现在她才彻底将当初的猜想落实。那是他亲手包的花,就像现在。过去与现在交错,舒悦在雀跃之中竟也泛起心慌,但无措却又因为他的转身而不见踪影。有情人的对视就像莎士比亚《仲夏夜之梦》里的花汁,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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