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宫的日子并不好过,即使是在皇帝的身边。
她做了皇帝的女史,帮皇帝写写文书。而大魏天子实乃精致的摆设,大丞相独孤连写的诏书都不给皇帝过目,所以她每天只是与皇帝笔墨丹青来打消时光。
婉凝回忆起南梁的悠闲过往,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现在看来多不真切。
洛阳宫在历史上几经焚毁,到魏国建立时又重建了一番。宏大华美的宫殿,仿佛一时间又回到了繁华的建康。而北方终究与南方不同,这里是粗犷的,残酷的,血腥的。她曾听说先前几次宫变,洛阳宫死去无数人,甚至皇帝都无法保命。
至于傀儡皇帝元昭,他的命运像飘絮般任风摆布,掌握在权臣的手里。她想他如果不是皇帝,他肯定会有施展才华的地方,而不是拘禁在洛阳宫。但离开洛阳宫,元昭就什么也不是,他做不了富家翁,更不会甘于当平民百姓。
她曾经也像其他南人一般称要么称北人为“北虏”,要么就笑他们是“伧人”,但在洛阳待久了,偏见却逐渐消去。他问了她许多南梁的事迹,她给他描述了建康的恢弘,却没告诉他南梁的宗室同室操戈的惨剧。
“婉凝,如果你离开洛阳会去哪?”
“大概是广陵,虽然是梁国的地方,但我还没去过。”
“你觉得洛阳如何?”
“很美丽,也很危险。不过陛下,我们还是先抄完吧。”婉凝头痛不已,眼前几十卷还要等着皇帝抄写。
婉凝下笔写着大丞相三令五申要皇帝抄写的《礼记》《诗》《书》等等一系列经籍,由于大丞相的要求繁多,不但皇帝自己要写,连皇帝的女史也得跟皇帝一起抄经。
元昭托腮,道:“大丞相真会为难人,之前要朕宣读颂文,之后要朕抄写经典。”
婉凝奋笔疾书地帮他抄经,实际上她有很久没有动过笔,所以她现在的字不细看还好,近看笔划上全有问题。
元昭端详她的字迹,如卫夫人簪花小楷,古朴又娟秀。
“好字,从前皇后也会写簪花小楷,可惜朕连累了她。”
元昭神情愧疚,他的困兽之斗却牵连协助他的皇后崔氏,从那之后他这个皇帝更加有名无实,被摆布、被操控,皇帝并不知道未来会面对什么样的风暴,但他几乎退无可退。
“陛下,你很想念皇后吧。”
元昭拥着她,“是啊,朕忘不了她最后的眼神,朕害了她。”
“陛下,那你就去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力。”婉凝认真地说。
“什么?”
在宫里,像婉凝这样奴婢的生死十分微不足道,她们渺如尘烟。太多毫无根基,戴罪之身,被充为奴婢,只因为相貌好点才被送到宫廷服侍皇帝。元昭不敢想象,她竟然劝她夺权。
婉凝说:“陛下可以蛰伏积蓄力量,权臣终究是权臣,陛下你才是魏国的主人。”
多年之后,她必定会后悔对天子说这番话,但无论说不说,天子都会走向一条绝路。权臣、太后、诸侯走向毁灭的魏国,没有其余的选择。
元昭默默注视着她,婉凝的面容似冷月如霜,抚摸也觉得冰凉。
他悄悄在她耳畔说:“婉凝,我有点喜欢你了。”
“啊!”
“朕不会坐以待毙,朕会杀了太后、杀了她的亲信、杀了独孤连,朕既然说出这话,就会说到做到。”
婉凝想劝他收敛,丹唇微微张开就被皇帝亲住,仿佛她那番以卵击石的话燃起他的权力欲望,并且转化到爱欲上。
皇帝什么都没有,只有他天子的名分和她。此时,他几乎把婉凝禁锢地要窒息,像坐拥天下一样施加风雨。
御榻之上,婉凝平躺着,她撑着皇帝。
“皇帝你慢些。”她媚眼如丝。
皇帝拔掉她的头钗,散开她的发髻,“叫我子昭。”
“子昭。”
元昭眼含水光,“阿婉,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对吧。”
一声阿婉仿佛把她拉回数年前的建康,那时她还是无忧无虑的少女,跟自己的萧郎偶尔在水边相见,而现在她孤身一人,只是皇帝后宫里的一个。
悲凉的宫廷,元昭的伤感和倾诉,她的痴心妄想,让两个人的灵魂默默贴合,但婉凝的悲伤涌起,她迟早会离开皇帝、离开洛阳宫,那是命中注定的分别,为他们的情埋下悲哀的伏笔。
“是啊,我会陪你。”
元昭闻她后半句,忽然想起他们之前的谈话,哀戚地说道:“不,我想起来你会离开,我也会放你离开,你不属于洛阳宫。”元昭的情愫变成对婉凝的放手。
“现在我们在一起,这就足够了。”婉凝触碰着他的泪痣,冥冥之中他们的联系。
昏暗的宫禁里,灯烛摇曳间,黯淡浓烈,如万丈红尘,惟有一对萍水相逢的情人在红尘泛舟,雨声漱漱落下,他们伴随着降临的夜色同烟雨消失。
元昭牵起她的手贴在脸颊,感受情爱后的余热,“阿婉,你能感受到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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