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晚上我带个人。”
“谁?”
“就是……之前介绍给你的那个。”
“谁啊,许安淮?”
“对对对,你还记得啊。”
这有什么不记得,上次见面也没过去太久。程禧苦笑道:“得了,我不给你们当电灯泡。”
“你怎么知道——你猜到啦?唉,我是想说,还是要正式见个面,我俩请你吃夜宵。”
“猜到什么啊……”她咽了咽口水,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身体都绷直了些。
“就,我们在一起了嘛。”
程禧猛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不止,眼泪拼命往外冒,满脸通红,断断续续道:“呛,呛到了。”
与此同时,记忆开始改写。那天绕路走下车库的场景,后来车上的对话,白婧关于房地产的提醒,得知她恋情的谈笑统统变了……那场三个人的晚餐,许安淮的身影一点点淡下去。
所以她没有听说史崇的姓名。
她无从告知蒋今明这个消息,甚至连那晚的通话都没有发生。
她没有被请求去看望他的父母。
她没有脱口而出,季红是自己的幼儿园园长。
于是,她没有去檀园路 76 号春游,没有见到蒋今明,也没有得到那只兔子!
程禧清楚地感觉这一连串的记忆在重组。她连滚带爬地起身回到房间,看到了黄色毛线头发的洋娃娃,乖乖坐在橱柜上。
4
程禧像个木偶似的站在那,有一瞬间的恍惚——它最初就应该是洋娃娃……不对,最初是个兔子?
当同一件事再次被改写的时候,曾经有过的两段记忆开始撞车。
就像那个单机游戏,你看到的永远只是此次记录覆盖前一次,更早的记录已消弭在数字世界里。
她终于意识到——最初关于洋娃娃的记忆会消失,而兔子会取而代之,摇身一变成为原本的人生。
此时脑海中的橡皮擦,正在让那些记忆渐渐模糊。
手机从手中滑落,停留在通话界面,白婧徒劳地喊着她的名字。程禧恍若未闻,转身去拉旁边的抽屉,碰倒了化妆品,多米诺骨牌一样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
混乱中她抽出本子,找到一支笔,握住,手止不住地抖——
潦草地写下:
去儿童公园春游,妈妈买了黄头发洋娃娃。
然后笔尖静止,她抓紧时间又在前面补充了五个字:最初的记忆。
吊着的那一口气终于松下来。程禧捂着脸,无助地在心里痛骂,眼泪滑进指缝,一片湿湿黏黏。
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对着纸上的字,只剩下茫然了。
她忘了。
在她的脑海里,只剩下关于兔子的记忆。
程禧皱着眉,感到好奇地翻看本子的前几页,发现了另一行文字。
也是自己潦草的笔记,写着:
要记得,2000 年春游去动物园,爸爸买了一只熊猫,我给它取名叫盼盼。
5
程禧摔了好些东西,房间里一片狼藉。
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发泄,乱砸一通有更好些吗?
也许吧,至少安静了。
她暂时不清楚李思齐的拆迁补偿为什么变成了江南的房产,但后面的关节想通了。
偶然得好笑,又必然得理所应当。
她坐过李思齐的车,从楼梯间下过地库,所以那天白婧来接她吃饭,自己自然不会绕路车行道,也就没瞧见物业和建筑那两位的关系,没有引发后续的一系列事。
娃娃,兔子,又变回了娃娃。
还有那只叫盼盼的熊猫……她常觉得自己成长的过程中,爸爸的陪伴更少,却不曾想只是隐匿在脑海里,化成了一行字。
最终都会慢慢忘却。
所以已经产生了多少涟漪,人生被改写了多少次?那些往复在脑海中消失了,也许忘记了,也许埋在记忆更深处。
而如果不是自己提供消息,这些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在时间的环里,谁是蝴蝶?谁是过去谁是未来?在哪终点在哪?
程禧安静地坐在床边,又接起白婧的电话。
“你刚刚怎么了啊?我都忘了告诉你,晚上 8 点就在你家附近那酒吧,我们常去那家。”
“好。”
“一会儿见。”
“嗯。”
她默默挂了电话,点开地图,搜索附近的酒吧,只有一条结果。
程禧用手指放大屏幕,看到那家店就在檀园路 76 号后巷,叫蔷薇酒吧。
作者最后修订时间:2021-05-17
照片
1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天。
晚上 8 点,程禧撑着伞走进后巷,远远看见了尽头的霓虹招牌,低头对照导航,就是这里了。
酒吧门面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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