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前生宛如镜花水月,美梦一触即碎,所以她选择放下。”
他阴沉着脸,仿佛即刻就要命人将她原地斩首。
可他深深明白,这是苦果。
往昔好似围城,皇后想逃出去,他却想永远留在此处。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回不去了。
命运
晚春如约而至,自消融的雪水蔓延到青瓦之上,从浅翠如烟初始,万千绿丝绦的垂杨柳随日影飞扬。
草长莺飞,桃红李白,海棠如雨。
脖子上的红痕不宜示人,命银儿将吃食亲手交予燕怀瑾后,左右无法回府,裴筠庭便继续理所当然地留在承乾殿。
玉晖浮动,暖风穿堂,不觉间倦意沾惹眼皮,庄周的蝶闯入识海。
梦里的蝴蝶轻轻振动双翼,满眼捉摸不透的春景,浑如光怪陆离的走马灯,看得人眼花缭乱。
“裴绾绾?”
罗幕轻寒,新莺呖呖间,一个声音传入耳中,裴筠庭在梦中缓缓伸手,竟真抓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睁眼即为四目相对。
他似乎惊诧了一瞬,随即眉尾软软地耷拉下来,唇畔荡漾笑意:“裴绾绾,做了什么梦?”
明黄色的朦胧日光里,她暂且未能忆起自己究竟梦见过什么,懒倦地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回话,却见他视线下移,拂着她颈上的指痕,渐渐凝眉:“父皇今日见了你?”
“他怎么你了?嗯?”见她仍一言不发,燕怀瑾又好气又好笑,起身去翻膏药。
触及略冰凉的膏体,裴筠庭没忍住,耸肩缩颈地躲开,立刻被他压着后颈给摁回来。
她试图说些旁的来转移注意:“燕怀瑾,那日我站在齐王身旁,听了点不该听的东西……”
“嗯。”他瞥她一眼,“没有该听不该听之说,反正你迟早都要知晓。”
“他——”裴筠庭斟酌着词藻,一时不知哪种表达更为妥当。
“是,皇兄他并非父皇的亲骨肉。”燕怀瑾视线未斜,轻声道,“我也是偶然得知的。十一岁那年他遭父皇疏远,甚至失宠一事,长久以来都是皇兄的心结。实际只是因父皇他巧合之下发现纯妃与韩逋的禁忌关系,始终无法跨过心底那道坎。”
裴筠庭面露震惊,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缘由。
这个话题稍有沉重,他放慢呼吸,仿佛又置身于那个得知真相的晌午:“在我降生前,皇兄是众星捧月,被寄予厚望的长子,即便父皇对清河郡等野心勃勃的世家心怀芥蒂,也未影响过他对皇兄的喜爱。世人戏言天家无情无义,可时至今日,父皇仍愿将他当作自己的孩子……否则便是尸骨无存地下场了。纯妃死后,他应已从韩逋口中获悉身世,谋权篡位之心,兴许也出于此。”
命运一环扣一环,很早就是无解的死局了。
“至于韩文清,你猜得没错,他的确李代桃僵,顶了我二皇兄的名号。多年来深居简出,隐匿行踪,唯恐招惹麻烦。自他和陆时逸走散后,未超半月便被鞑靼的探子寻至藏身之所,以种种缘由,包括陆时逸的性命威胁他潜入大齐皇室,还给他种下毒蛊。”他将药膏盖紧,用帕子擦净指尖,“乌戈尔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我同他在草原有过一面之缘,甚至交锋酣战,想必他也由此而惦记上我。此人野心十足,妄想从内部捣毁大齐,再联合分割吞并,一手算盘打得噼啪响,但锦衣卫等人岂是吃素的,否则真要教他得手了。”
“你先前奔走忙碌的贪墨案及朝臣内奸一事,恐怕也与之相关吧?”
“聪明。”燕怀瑾赞赏道,“乌戈尔有谋划,韩文清又怎会是个安分的。乌戈尔政敌颇多,联系上韩文清实非难事,达成协议后一拍即合,尔后他说服韩逋踏上贼船,勾结世家氏族,承诺助我皇兄登基后,再返鞑靼称王,签订不战契约。实际想的是借刀杀人,玩弄人心,称王灭齐。可惜,想法不俗,筹谋数十年,终究差点火候。”
至于为何列怡亲王为关键人物,其缘由颇让人诧异——他表面是坚定的齐王一党,连韩逋都未曾想到,他已被韩文清收买,暗中推波助澜,打的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哪边取胜自己都不吃亏的算盘。
他算不上聪明绝顶,小手段倒是很会耍,例如在他们眼皮底下偷渡妻儿出城,同世家交易兵器等等。
但无论是谁,他们都将行至尽头。
……
独倚窗下,玉蟾孤寂,衬得一室凄凉。纵然满腔幽怨,无人寄予。
少时丰神俊朗,举世无双的谦谦君子,如今落得此等狼狈的下场,何人不曾唏嘘感慨。
燕怀泽此生荆棘遍布,火中取栗,泥泞之上的累累骸骨却铸就眼下的败局。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翻身荣华皆成痴念。
出身高贵的母亲尚未得善终,昔日万千宠爱,仅换回一抔黄土,更何况他这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子。
什么贵不可言,血肉亲情,到底难填一己欲壑。
身处风暴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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