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看了。”
“这是王爷救我受的伤,怎么不许我看。”
晏谙当即皱了眉:“谁多嘴?”
故岑凉凉地瞥了晏谙一眼,衡王殿下立刻闭了嘴。
大夫寻摸出些“此地不宜久留”的意味,迅速换好药便告退了。晏谙披上衣服,抬头看着故岑,好笑道:“凶巴巴的,坐吧?”
故岑抿着唇坐下,盯着脚下一方空地红了眼圈,再之后竟吧嗒吧嗒掉起了眼泪。晏谙都被他哭蒙了,“不是,”他起身想给故岑擦眼泪,“来兴师问罪的不是你吗?怎么反倒像我欺负你一样?”
“王爷别乱动了,”故岑吸了吸鼻子,“一会儿牵扯到伤口该疼了。”
“你不用把我想得像姑娘家一样娇气,真的,比这重十倍百倍的伤我都受过,这不算什么。不告诉你也不是想刻意瞒着,伤都伤了,不管你知不知道它都是一样的恢复愈合,我只是不想你平白替我着急心疼罢了。”晏谙哄着,“别生气了吧?”
“没生气,属下有什么好生气的。”故岑还是嘴硬。
“我怎么听着这话这么违心呢?气势汹汹地跑到我这来,话也不说两句,不是气我,那就只能是气自己喽。”晏谙不用猜都知道故岑又在想什么,“不是我说,你这个想法得好好改一改,没有谁保护谁是天经地义的,你已经挡在我身前这么多次了,这一次就不能轮到我吗?和你为我做的比起来,我做的真的太少太少了……”
故岑想说什么,晏谙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受伤,可是你不知道每一次你为我涉险,我有多害怕。”
曾经他以为,雨夜围杀之所以会成为他的梦魇,是因为他被囿困于其中的式微和背叛,故岑的舍命相救就是打开那扇大门的钥匙。可是当他认清了内心,才终于发觉原来真正畏惧的根本不是这些,故岑才是他唯一的柔软和脆弱。
他怕自己不能改写命运,怕来日相似的场景上演,自己依旧没有办法护他无恙。
“洹州府刺向你胸口的那一剑我至今都没办法释然,我既庆幸,又后怕,无数次回想起那日的凶险,我都会问自己,如果你真的丧命在那里,我会不会发疯。那个时候我染了血疹,不敢靠近你的床前,只能在窗外遥遥地望着你,昏倒前的最后一句话,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到。”
故岑的心脏疯狂地跳动,他几乎是瞬间回想起那道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声音,仿佛真诚的祷告,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和晏谙此刻的话重合在一起。
“我们都要活下去。”
原来那句活下去不是梦。
原来那些奢求与臆想早已有了回应,一切一直都有迹可循,只是他太过怯懦,总是选择回避,以另一种看似合乎情理的解释劝服自己。
异样的情愫膨胀疯长,冲碎了罩于表面的伪装,无数道声音疯狂地在耳畔叫嚣,大脑早已一片空白,他狼狈不堪,又无力遮掩。
晏谙端详着故岑的神色,有些话他不知道该不该在现在说,他只是觉得如果不说,就不知道下一次开口的机会在什么时候了。
“我其实希望占卜的卦象是真的,”晏谙斟酌着言辞,“不是贪图那个位置,只是希望那个人能够是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故岑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回应晏谙。他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便落荒而逃,比来时还要仓皇。
紧握住的掌心一片潮湿,晏谙搓了搓指尖,没有喊住他,只是垂下眼帘试图掩盖忐忑。
都察院一封奏折呈上,怀王战败的真相随之浮出水面,施加在晏谦一人身上的滔天过错终得洗刷。晏谙于府中养伤闭门不出,这之后的事情也都依规交付刑部和大理寺,不需要都察院再出面了。
都说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三十二年初,京城经历了瑞昌帝登基以来最大的一次动荡,没有从轻发落,但凡与火铳有一丝牵扯都要为大启战败的惨重后果付出代价。
罢官、入狱、抄家、流放……这几个词仿佛不散的阴云笼罩在每一个官员心头,一时间人人自危,生怕自己被卷入这场浩劫。
余波逐渐平息时,晏谙身上的伤也彻底愈合,左手的夹板拆了,张握自如,并没有留下什么影响。故岑这段时间一直在躲着他,对他避而不见,晏谙也没有强求,只是从大夫那里知道他身子已经休养好了,药也停了。
是夜,晏谙敲响了皦玉房间的门。
少年披衣开门,见是晏谙之后让他进来。他发间的小辫儿刚拆,只留耳侧一缕白发微微卷曲,看样子是准备入睡了。
“殿下就不能早些来吗,”皦玉孩子气地抱怨着,“我都困了。”
“我以为你要夜观天象,不会睡这么早。”晏谙如实道。
“最近的天象哪里还用观,都乱作一团了。”
“那么多官员受波及,不知道你倚仗的那个有没有焦头烂额?”晏谙意味深长地道。
皦玉抬起清透的眼眸,毫不畏惧地回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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