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日来了,督工正一家一户地收取新粮,一只硕大的斗被放在粮车最显眼的地方,这是收粮是用的量器。
都是一斗粮,但斗与斗之间的差距可大了去了。
大斗进,小斗出。
这只是富豪贵族们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手段。
这本是佃户们习以为常的一幕,但不知为何,看着被堆出稻谷尖尖的斗,他们觉得竟是如此刺目,如此难以忍受。
“管事的,您行行好,就不要冒尖儿了吧,今年收成早,地里没有增产,您给我们多留一口饭吧。我全家都给项氏干了几辈子,就这一次,就这一次,求求您了。”老佃户趴在督工的脚下,一遍遍地哀求着。
他却被一脚踹翻了,粗糙的鞭子劈头盖脸地落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呸!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督工狠戾地目光在一群拖着粮食口袋的人脸上一一刮过,他吐了口痰,“还有哪个想偷鬼少交粮的,站出来!”
他踢踏脚步,来回走动,“主家给你们田种,让你们有一口饭吃,谁知有些人竟然不知感恩,甚至还心生怨恨,埋怨主家没给他一个发财的机会。蛤?你们自己说说,这像话吗?”
“啊?像话吗!”
有人羞愧地低下头,反思起自己的言行,为自己怪罪主家而自责。
要不是给项氏当佃户,他们只能去做没有田没有房的流民,然后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死掉,发烂发臭。
但更多的人是心生不满,本来只需要再等几天,他们也能有翻了好几倍的产量,有明年只种几亩就能养活全家人的优良种子,但现在,全没了!
众人敢怒不敢言,只能看着督工带着刚进家门没几日的粮食扬长而去。
在强大的武力差距下,佃户们所有的不满与愤懑都被压下,聚居地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中。
直到石头村送来了几袋粮食。
石老三与兄弟几个商量过后,觉得这回他们能坚持到现在,多苦了卖身给项氏的石老六几次传回消息劝说,不然也随了大流,哪有今天的好日子。
“给老六送些粮食过去吧,项氏这几天收粮日,每次收粮都卡着饿不死人的量来,以前没有办法,现在好歹让小侄子吃顿饱饭。”
于是就有了石头村背粮过来的一幕。
外人送粮进来,这可真是稀奇。
交完粮食,已经进入农闲状态的男女老少,闲来无事就喜欢凑热闹,这不就正赶上石老三刻意做脸的一幕。
拉开的麻袋口子里露出黄橙橙、圆滚滚的大粒稻子,随便抓一把就是满满的清香。
“这一袋子只需要一小片地,也就占点一亩地的零头。”他可以放大的音量,将话语中的得意传入众人的耳中。
一亩地的零头?!
这么多粮竟只是一亩地的零头?
想象出的画面让他们嫉妒心翻滚。
怪罪不了自己,就只能找个发泄口。
情绪瞬间被点燃。
本来强压下去的愤怒又燃烧起来。
项氏误我!
那本该是我的粮!
黑夜中燃起火把,火光照耀下是一双双曾经麻木的眼睛。
“项氏老贼,还我粮食!”
“把我们的粮食还回来!”
佃户混着黔首,将项氏府邸、乐家主宅、成家主宅包围起来,与门口把手的家丁对峙。
秋天微凉的夜风鼓动起佃户单薄破旧的短褐,像是往身体里呼啦啦灌凉水,但身体的冷意丝毫不能减弱他们的怒火,尤其是看到对面衣裳俱全,面色红润的模样,更是坚定了他们反抗的心。
已经习惯他们顺从的督工表现得比他们更愤怒,他手中的鞭子被甩得噼啪作响,怒目而斥:“你们这些不知感恩的贱民,不要脸皮的白眼狼,主人给你们吃给你们喝,你们竟然敢造反!”
他狠狠剐过领头的几人,明晃晃的恶意表露无疑,“且等着,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掘你们的祖坟,让世人看看,是什么样的贱种才能生出你们这些狗东西来!”
仗着主家的势耀武扬威的督工并不知道,当涉及到安身立命的粮食时,最温顺的羔羊也会奋起反抗。如压抑到极点的弹簧,在瞬间爆发出震撼人心的力量。
谁也不知道第一个动手的是哪一方,当第一声兵戈相击的声音响起,整个场面就控制不住了。
……
项梁半夜被喧闹声惊醒,披着一件外袍坐起来,他揉揉抽痛的太阳穴,守夜的下仆悄声站到窗边,为他掀起床帘。
“外边什么事这么吵闹?”
项氏宅邸极大,在这里只能隐约听到模糊的呐喊。
下仆恭敬地伺候他穿鞋,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回禀老爷,是一些贱民在闹事,管家已经带人去处理了。”
项梁眉头一皱,厌恶之情一闪而过,“哪来的贱民,胆敢挑衅我项氏一族!”
下仆是内院中伺候人的,对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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