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啊?
他明明下定决心要隐瞒自己身世的,为何此时又隐隐希望,她能够知晓是自己救了她?
他瞥了眼一旁的姜萱,见她眼中蓄着热泪,当即给自己找到了缘由——
定是识海主人心绪不稳,引得身处其中的他也受其波动。
姜萱站起身,抚着小花妖的花瓣,郑重道:
“少侠方才亲眼所见的那些,其实不止是我的经历,更是它们曾经遭受的不幸。”
小花妖的花瓣止不住瑟缩了一下,谢扶玉眸中划过一丝愕然。
即便她们现下的氛围还算和谐,一旁的白发男人仍踉跄站起,护在姜萱身前,警惕地看着她们。
“我们从前不过是这山水间相伴的一双精怪,你们以为,她是如何成为不灭之灵?”
“若非她整日目睹草地新添无数冤魂,不忍它们再受轮转之苦,将她们的魂灵,附在自己播种下的姜花上,又怎会被鬼君以扰乱转生秩序为由,种下这永生咒?”
江陵听了这话,想起当时在清城街上不大敢对他出手的小妖。
难怪她们灵力低微,连镜域都把控不稳。
既然并非是自己一步步修炼出的妖灵,又怎能同姜萱相比。
他心间不由得冷笑起来。
先前镜域破裂时,小花妖还天真地以为是自己做了坏事,才会被杀掉。
六界之间的等级划分向来泾渭分明。
在修士眼中,妖物祸乱人间,是因其卑劣低等的野性。
可不知又有多少高贵物种,表面看上去,或金尊玉贵,或淳朴老实,却做下一桩桩问心有愧的腌臜事。
江陵抬眼望向谢扶玉。
他总是隐隐觉得,她是没有立场的。
她不会全然偏向妖物,也不会盲目站队她的族类。
她对待这世间的万物,好似自有一套法则,且无人可以更改。
就像她会逆反着从道门手中救下他,但若有一日知道自己瞒了她许多,说不定也会提剑砍了他。
想到这儿,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果然,谢扶玉下一刻便问姜萱道:
“清城之中失而复返的人,和你妖巢中那猩红阵法,又是做什么的?”
姜萱垂下头,不大敢直视她澄澈的目光。
“做个交易吧。”谢扶玉并未逼问,云淡风轻道。
“什么?”姜萱问道。
“你诚实答我,我尽力帮你解咒。”
“你方才说,你会一直转生成这些被残害的女婴,可我看你这些年,又是镜域,又是藏春楼,过得也算红红火火,帮你抑制这咒的人,是谁?他开出的条件又是什么?”
“我答应了恩人,我不能说。”
姜萱咬了咬唇。
“阿萱,别犯傻!她能为你解咒!你不愿食言,那便我来说!”
胡迭转身道,
“是一位带着白玉面具的神君!我们并不知道他的尊号,但他是个好人!他觉得……阿萱并没有错,错得是那群愚昧刁民,故而,命她开了这藏春楼,在世间劫走那些素来不受父母疼爱的女婴,再用那些浪荡子的魂魄,来与这些女婴作交换。那猩红阵法,便是这位神君倾囊相授的移魂之阵,如此一来,女婴的魂魄便可替代那些败家玩意儿,在人世间好好地活下去!”
谢扶玉恍然。
为何暗室只有纸醉金迷者可往,为何失踪之人找回后便性情大变,为何那小姑娘说不愿同她离开,经此一事,她与白师兄调查的那些,便都说得通了。
“移魂之事,我劝你暂且先别做了。”
她提醒道。
“为何?”
“这些年找上门想诛杀你的修道之人,可一点不少吧?”
她没头没脑地丢下这话,
“你放我们出去,我知道何处有破解之法。”
姜萱未作犹疑,顷刻间,众人便从她的识海,回到了妖洞之中。
“阿玉,你为什么不让她继续用移魂阵?”
“阿姐,你有什么办法?”
江陵和白玉璟齐声发问。
谢扶玉没立刻回答江陵,理了理衣上的褶皱,嘱咐白玉璟道:
“我隐隐觉得……她是被人当了出头鸟。师兄,你一人在这儿盯着他们,别喊阁内弟子,也别离开,我会尽快回来。”
“好。”白玉璟点了点头。
“那我——”
江陵不死心,再次开口。
话还没说完,下一瞬,便被谢扶玉扣上了手腕。
“跟我走。”
啊?这?
她竟然选择让他跟着,把白大哥单独留下。
这么突然,怪让狐狸不好意思的。
沾着凉意的肌肤触及一圈温热,他的心跳莫名滞了一拍。
侧首望去,见少女的碧色衣裙随着步伐波澜迭起,像春天时桃花树下沾着露水的嫩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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