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聊得欢畅,只觉钟表也走得格外快些,园子还没逛完一半,便已时至傍晚。夕阳斜照,金红色的余晖洒在园中,给花草尽皆镀上一层朦胧光晕,美不胜收。
但现下正值秋季,晚风渐起,送来的凉意不免也更甚几分。蒲泓弈看着苏靖轻扬的衣角,微微蹙眉,柔声道:“季钦,别在这儿站着了,这几日天凉,我们早些进殿去吧。”
见时辰的确不早,苏靖爽快地点头应允,跟着他走进一处偏殿。
室内温暖如春,苏靖才踏进殿,便感到一股热浪袭来,搓了搓手,边往里走边道:“玄朗,这才秋天,宫里地龙就烧得这般旺了?”
“我方才命宫人添了些火,”蒲泓弈待苏靖进来,与他并肩走到榻上桌案旁坐好,轻笑道,“知道季钦你不畏寒暑,但睡了十一年,乍然醒来,自然是要注意些的。你卸了甲后只着单衣吹风了半天,再坐下一静……冻着了可怎么好?”
苏靖先是一怔,随即失笑,微挑眉梢道:“玄朗,我什么身体我自己清楚,倒是你,等会儿出了一身汗再回你寝殿去,不是更易着凉?”
“噗……季钦果然不负苏家世代忠良的名声,为臣才多大一会儿,都如此会体恤圣上了?”蒲泓弈唇角微勾,伸手拿起茶盏,浅啜一口,看着苏靖的眼睛,缓缓道,“我今夜不回寝殿了,不会外出着凉的。你我终于得见,今儿总得多喝几杯,好好聊上一夜吧?”
苏靖闻言眨了眨眼,嘴角扬起一抹揶揄的弧度:“喝酒?玄朗,你还真会虚度春宵啊。”
蒲泓弈心跳砰然加速,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不稳地问道:“你这是哪来的虚度春宵一说?”
见他两颊微红,难得现出羞赧的反应,苏靖笑得愈发敞怀,拍了拍他肩膀,奚落道:“陛下您都登基十几年了,该是有后宫佳丽三千了吧,装什么不懂啊?不去找美人服侍,光和我喝一夜的酒,这不是浪费大好良夜是什么?”
“得了啊,咱们又不紧着这一晚秉烛夜谈,我可不想打扰你召幸妃嫔的好时候。你不必陪我,只去照常去宠幸妃子就成。”说着,身旁连个女眷都没有过的少年将军还故作成熟地抿了口茶,拉长了语调,“放心放心——都是男人,我理解得很。”
……
蒲泓弈一开始就没将他那话当真,但只以为苏靖是在和自己开那种带点荤腥的玩笑,并未料到苏靖竟会想到这一层去。
还真是极会体恤人。
他一时间被气笑了,单手支着额角垂下头去,没让苏靖看到自己有些阴鸷的眼神,嗓音略带沙哑:“季钦,你理解什么了?”
苏靖没察觉出蒲泓弈神色有异,兀自笑得十分开怀,用手背一敲蒲泓弈臂膀,回道:“好了,玄朗,咱俩之间哪来那么多虚的,哪个男人没做过佳人环伺的美梦啊,人之常情罢了,有什么可矜持的?英雄才堪配美人呢。”
看着苏靖那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蒲泓弈眸色更暗了几分,心里愈发觉得压抑。
虽然早知道苏靖正是他口中那种彻头彻尾的正常男人,又不明了自己有别于手足之情的那些心思,自己就算再想与人表白心迹,也需徐徐图之,但此刻听见苏靖如此主动地把他往别人那儿推,还是忍不住感到不快。
蒲泓弈调息许久,最终还是按捺下翻涌的情绪,微扬起下巴,勉强咬牙开口道:“所以……季钦也想要三宫六院,妻妾成群?”
苏靖听得蒲泓弈这话,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似是不解他为何会突然问出这种像是在置气的话来,思忖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玄朗这是以为自己对他的后宫有觊觎之心?
苏靖瞬间一个激灵,脑海中警钟大作,暗骂自己真是在他面前口无遮拦惯了。
蒲泓弈现在毕竟已是九五之尊,就算与自己关系再好,也不可能不在意臣下这般不妥的调侃。
他讪讪摸了摸鼻子,解释道:“玄朗,你想哪儿去了?我随口说说而已。比起美女,我还是更喜欢纵马杀敌些。再说了,我哪有应付那么多女人的时间啊?为你多打几场胜仗才是正经……”
盯着苏靖那满是真挚的双眼,蒲泓弈有火没处发,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没好气道:“是,你不贪恋享乐,那我在季钦眼中,难道就是个每夜少不了美人作陪的色欲熏心之人,会被声色犬马绊住脚步?”
苏靖被蒲泓弈问得有些猝不及防,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打着哈哈补救道:“那,那怎么会?但江山美人又不冲突……”
他本还想再辩驳几句,但张了张嘴,又觉得自己实在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局面,怕自己越说越错,最后干脆悻悻低下头,凑近了蒲泓弈,小声求饶道:“罢了罢了,玄朗,你大人有大量,当我没说行么?我这不是以为你登基十几年,应当习惯了夜夜临幸妃嫔的日子,怕你憋得慌而已么……我只是想说,你若是想去找那些娘娘们,真的不用避讳什么,也不用非得陪着我聊天的。”
纤长的睫毛将苏靖因窘迫而微微颤动的眸光挡了一小半,蒲泓弈对此毫无抵抗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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