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于庭道:“结果合你的意?看来你也没有将脑子全数剜出来,还知道动动脑筋筹谋。”
秦晔道:“合意合意。但不是说还要许多年?”
他将这支旧簪投入人间界,任由它在许多人手中流转,直到其上气息驳杂不堪,再难理清,才敢送去白我思处,叫她断言。
偏又假借三四重身份,在白我思跟前极排不上号,是以本该再等许多年才有结果。
他未想过早早离开白氏、自有机缘的酆白露也修因果一道。白露此前从未展露过,他对此了解更是寥寥无几。一向敬而远之。
直到酆白露向他坦白一瞬,方有居然如此,果然如此之感。
又觉好笑非常:千年前便隐约存在的疑虑,最终由酆白露亲口验证。
怪不得入一个凡人村庄便选中了他,又领着他修道,与他结契,恩爱数年,再将他做替死鬼送去他人面前。
果然是早有旧缘。
钟于庭道:“你倒也舍得查他。别怨我说话难听,白我思莫名提前将结果告知,又和酆白露是亲缘关系,当年是她保下他,纵使她不知道是你求问,也难免有蹊跷。”
秦晔道:“蹊跷还少么?我身边一个接一个,数也数不清。”
饶是做了如此多准备,他仍不能确认这般结果是否是被算计而来。
秦晔道:“你不知道……”
本想抒发一下心里头的慌张,以免憋死自己,话茬儿刚起,猛然意识到钟于庭怎会不知命运被算计的苦楚?他甚至过得更惨。又紧闭了嘴巴。
秦晔道:“别的都不说了。唯一点好是我的小命。有债便得还完了才可言将来,估摸着我能滋润些活久一点。”
钟于庭道:“只是久一点?”
秦晔讪笑道:“我是实在不敢想寿终正寝。”
他真不敢想。
一壁因旧伤未愈,一壁因旧恨死仇仍存于世。人家不上门来寻他,非因一笑泯恩仇,只因他四处游荡踪迹难留,且酆白露还活得好好的。
酆白露之声名乃是一张虎皮,往身上一披,真老虎虽看他不起,却不敢上轻举妄动,至多言语攻击罢了。
白露尚且不知何时卖他去!非他自夸,他这条命,有时用处斐然。然而一日不至那时,一日便可爽快过活。
钟于庭冷嗤道:“你倒是豁达,不如一头撞死算了,活什么呢?”
秦晔正色道:“话又说差了。困兽犹斗,不敢想寿终正寝,也不是立时去死啊,我还没有修心到那功夫。”
末了叹口气,道:“只希望别是什么‘前世因、今生果’,最好是今生债、今生还……我可不认前世。”
今生事今生了,攀扯前生换得一世风浪,那他算什么?
若要给他顺着这条绳探寻出一段前世孽缘,发觉自个儿一生原是笑话一场,他也有些方法,叫酆白露吃点儿绝不忘怀的苦。
……
话分二朵,各表一枝。
这边秦晔了然冤债一场难知来处,那边酆白露已悠然踱步回正殿处,慢条斯理同太叔怜叙话。
虽则一地血肉模糊、肢体四散,酆白露也不甚在意,动作间衣衫下摆湿湿坠坠,原是被血沾透了。
太叔怜仍蜷缩在墙角发癫,嘤嘤呜呜不知道念什么,旁边是一地粘腻腻的血块,依稀可辩出舌肉、眼珠的形状。
“太叔道友,”酆白露道,“既知我来了,装疯卖傻,何必?”
酆白露素来体贴,人家是蜷坐着,他也半蹲下身来,如此就不高出太叔怜太多。
未得回应他也不恼,只道:“我来此处,一路未受阻拦。钟道友心知你我有旧怨,想来这是他送我的礼。”
这一句声气低柔,轻似吐息,若非凑到他唇边,应当听不明晰。
偏偏太叔怜对前一句无动于衷,后一句倒有反应:他以空洞双眸凝视酆白露,半晌啐一口唾沫至后者面上。
舌头刚割下,难免唾液带血。酆白露不甚在意半面血污,却含笑道:“这不是搭理我了?”
他愈冷静带笑,太叔怜愈癫狂怨毒,再装不出无知无觉的模样,尖叫着要划烂酆白露面容。
然因层层封印故,只在暴起时刻便被酆白露以咒符钳制,跪在一地污浊中嚎叫,却碰不着他分毫。
太叔怜舌头都没有一片,如何吐言?偏偏滔天忿火极有效用,他愈是发狂,便愈是快快生长,不过几息功夫,又成完整一个人。
“婊子!贱人!”太叔怜神色狰狞,恨不能生啖其肉的憎怨几乎折损他天生姝容,“你敢骗我?你居然骗我!我要杀了你……千人骑的畜生,你算什么东西!!”
酆白露道:“我并不是什么东西,是个人呀。太叔道友想必是残疾太久,因此神思恍惚了。”
“你装什么相?难道敢做不敢认吗!若不是你骗我!若不是你骗我!!”太叔怜本还张牙舞爪,见酆白露言笑晏晏,煞气便同血泪交融,只嘶声道:“我全家、姊妹兄弟,父母亲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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