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顾莲一如平常那样过去请安。杏娘自她一进门,就各种递眼色、各种暗示,奈何四夫人对大女儿宝贝的紧,一直坐在床边絮絮叨叨,就是不肯离开。顾莲跟老僧入定一般,静坐不动。等着母亲发了话,便悄无声息的告退回去。一连三天,天天如此。杏娘忍了一天,又一天,始终没有逮着机会问她。这一日,耐心终于耗尽。拣了一个母亲心情还好的时候,眼珠转了转,撒起娇来“娘啊,你不用整日整夜的守着我,好歹去看看小七啊。”她口中的小七,是自己唯一的小兄弟顾长墨,才得三岁,——不知何故,这般年纪只会说“不”和“要”委实叫人头疼的紧。四夫人只得这么一个儿子,平日里跟眼珠子似的护着,听得大女儿提起爱子,不由抱怨了一句“还不都是为了照顾你!”杏娘忙道:“我没事的,这儿有妹妹陪着就行了。”四夫人这才想起旁边的小女儿,回望了一眼。如花似玉,可惜自己却有些爱不起来。小女儿好似一株生命力顽强的小草,——当初一出生就占了先,在襁褓之中逃难也挺了过来,长大后又比姐姐漂亮、聪慧,如今很快就要嫁给刘家幼子,真是好命!仿佛冥冥之中,总有什么在无形的庇佑着她一般。再回头看看自己精心呵护的一双儿女,一个三岁了还不会说话,一个天真娇憨、毫无城府,万一何家小畜生的事闹了出来,岂不是要了杏娘的命?大女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四夫人只觉得心都要碎了,伤心、感慨,统统转为恐惧和愤怒,看向小女儿的目光开始变冷,可她到底也是自己的亲骨肉——爱也不对,恨也不对。顾莲瞧着母亲脸色变了又变,仿佛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下意识的垂了眼帘,打算闭上眼睛,迎着那劈头盖脸的责骂。忽地听得母亲一声幽幽叹息“莲娘,你先回去罢。”片刻的静默后,又道:“这几日家里乱哄哄的,你就好好的呆在屋里,不用每天过来晨昏定省了。”母亲不想见到自己?顾莲第一反应不是伤心,而是如释重负,但是不敢把情绪表现出来,慢吞吞站起身“那母亲和姐姐多保重身子,我就先”“莲娘!”杏娘忽地急了,撑起身子叫住她“你等一下!”顾莲止住脚步。“怎么了?”四夫人皱眉,有些埋怨的看向大女儿“好好躺着。”杏娘被母亲摁回了被窝,眼神焦急“娘”她并不是撒谎高手,理由蹩脚“我想和妹妹说一会儿话,娘先去陪小七吧。”在四夫人眼里,大女儿是一个毫无心机之人,小女儿却是城府颇深,——否则的话,明明何家小畜生看上的是小女儿,怎么出事的却是大女儿呢?岂能放心她们单独在一起?“有什么话?”四夫人不耐烦道:“你们平时难道还没说够?现今够乱的了,你好好在家里养着,娘尽快把偷听的小丫头找出来,往后大家安生。”顾莲见机抽身,抬脚欲走。杏娘快要急疯了。自己和表哥的事就犹如一把刀,整天悬在自己头上,一日不放下来,就一日提心吊胆不得安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把自己劈得血溅当场!妹妹要么已经给父亲递了消息,要是没递,以后也肯定不会递了。母亲又让妹妹别来请安,还要自己煎熬到什么时候?“莲娘!”杏娘不顾母亲阻拦,翻身下床,上前拉住妹妹“我只问你一句话,那件事到底办成没有?!”四夫人闻言大惊“你们两个搞什么鬼?办什么事?”顾莲心内暗叹了一口气,——就是此时,是自己最好的机会了。“母亲”她佯作一脸害怕之色“扑通”跪在四夫人面前,低着头,浑身瑟瑟发抖道:“姐姐让我给父亲转交一封信,我、我,我没敢去”“你!”杏娘气得倒仰,——妹妹一向聪明机变,即使自己情急之下问了一句,反正不明不白的,她随便编个理由就可以遮掩过去。没想到,她居然在母亲面前实话实说!四夫人脸上尽是不可置信,隐约猜到了点什么,又不敢信,深吸了好几口气,方才开口问道:“信呢?”顾莲刚刚抬手,杏娘便是一声尖叫“莲娘!你敢?!”“姐姐”顾莲佯作被她推到的样子,猛地往后退了几步,绕到桌子后面“姐姐,你快向母亲认错吧。”一面说,一面飞快躲开。姐妹俩在屋子里绕着桌子转圈儿,夹杂着尖叫声、求饶声,一片鸡飞狗跳。四夫人看着两个女儿在屋里追逐,心里的猜测越来越笃定,怒火一点点上升,最后忍无可忍大喝道:“够了!你们都给我站住!”朝外面喊人“卢妈妈、桂妈妈!”“夫人”两个陪房进来,看着屋子里一锅粥的情景,不由面面相觑。“还愣着做什么?”四夫人怒道:“快点把杏娘拉住,让她老实一点!”然后一脸阴沉,朝着小女儿伸手“信呢?给我!”——心内如同滴了水的油锅一般,剧烈沸腾不已。顾莲哆哆嗦嗦,从怀里摸出一封没有署名的信。杏娘脸色一片惨白。四夫人“哗啦”一下撕开,抽出信纸。雪白的纸张上,是用螺子黛写成的一行小字“女听父命,无有不从,愿父母双亲再无争执,一家和睦安乐。”字体娟秀柔和,正是自己手把手教大女儿的成果。惊讶、愤怒、伤心、失望,种种情绪,一起铺天盖地朝她涌来,——四夫人顿时气血上涌、眼前发黑,指着大女儿颤声道:“你”摇摇晃晃,身子猛地往后一倾!“母亲!”顾莲眼疾手快,赶忙上前抱住气极晕厥的母亲。自己身量纤细,母亲却是微微发福,加上从前面抱过去的方向不对,被带的往后连连跌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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