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平只觉得肩头一重,扭头察看时才发现,那暴君竟然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浴桶中余温尚存,袅袅的白色蒸汽凝成细小的水珠,挂在纤长的眼睫上,看上去竟好似一小滴清泪。
也幸亏那不是真的眼泪。
谢玄元那暴君性子争强好胜,这样的人要是哪天突然在他面前无声垂泪,他怕是当即就要将自己的性命给交出去了。
陆贵妃叹息一声,将搓洗得差不多了的暴君从浴桶里抱了出来。换了几条布巾擦拭干净,又一层一层地用衣衫被褥包裹严实,就这么一路将人抱到了床榻之上。
他其实并非对谢玄元的过去种种漠不关心,只是隐隐明白,这种事情每提起一次便是将对方心头好不容易长好的伤疤又揭开一次。
若是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好奇心,便要让那心思敏感的暴君继续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之中,那岂不是太过自私了。
倒不如就像现在这般,难得糊涂……
谢玄元连续几日紧绷的精神在见到了陆贵妃之后终于完全放松了下来。即便已经被抱到了床上,还是本能地贴近了身旁的热源。
到最后像个八爪鱼一般,隔着被子毫无形象地抱住了陆贵妃的一条胳膊,双腿环住了陆贵妃的腰身。
陆贵妃认真思考了一阵,觉得自己还是无法达到“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境界,试图挣脱出暴君的魔掌。
谁知那暴君竟也有缠人的一面,不仅搂着他的胳膊不放,还含混地说起了梦话,声音很是凄惨。
陆美人没奈何,只能将耳朵凑过去,想听听那暴君究竟说的是什么。
他听了许久,才从那断断续续的破碎音节中拼凑出完整的信息。那暴君说的居然是:“母妃别走。”
陆美人大受打击。
他满含爱意地喂那暴君吃饭,给那暴君洗澡,然后他就被那暴君给当成了……逝去多年的亲娘?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各位小天使,这章有点晚qaq
佳节
谢玄元叫母妃的时候过于可怜,陆贵妃最终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贡献出一条胳膊给他当抱枕,另一只还能自由活动的手就自觉地给他顺起毛来。
虽说经常女装,但陆长平到底没有过给人当母妃的经验。他只是凭借着直觉猜测,暴君的母妃应当是个温柔体贴的女子,所以尽量控制着手上的力道,生怕弄疼了暴君。
可意想不到之事还是发生了。即便在梦中见到了母妃,谢玄元仍旧睡不踏实。
起先他还只是死死地抓着自家爱妃的手臂不放,到后来不知梦到了什么,眉头深锁,不声不响地流了满脸的泪。
陆贵妃冷不防摸到了一手的水渍,还以为是没擦干净的洗澡水,待凑近了才发现暴君竟然在梦里哭得像是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这架势倒是让他想起了自己的胞妹昭平。
可昭平也只有小时候才会像这暴君一样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长大之后的陆昭平已经被陆陛下宠成了南楚皇宫中的一朵霸王花,往往只有她“欺负”旁人的份,断没有再被人欺负的道理。
算起来,陆长平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给人擦眼泪的奇妙体验了。在手足无措了一阵之后,他慢慢冷静下来,开始借着床头明亮的月光在身上来回翻找。
很快他就发现随身携带的手帕落在了刚才洗澡的地方,而谢玄元洗完澡之后身上光溜溜地缩在被子里,就更别提什么手帕了。
陆贵妃的手毫无章法地在床上乱摸,最终扯上了暴君的枕巾。
暴君先前磕坏了脑袋,不能睡硬枕头,最近都只枕着一方小软枕入眠,枕头上垫着的丝质枕巾很是柔软。
而现在陆贵妃急着给暴君擦眼泪,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他手上用力一扯,将枕巾扯了过来,还没来得及给暴君擦眼泪,就听见了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清脆声响。
待到那掉在地上的东西咕噜噜滚到了脚边,他才发现,竟是自己之前送给谢玄元的那块翡翠平安符。
想来是暴君之前一直将这东西藏在枕头底下,而他刚刚拽枕巾的手法又太过粗暴,这才一不小心将这小物件儿给带了出来。
陆长平俯下身,将落在脚边的平安符拾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遍……
那暴君一直不肯给他好脸色,可是对他送的“定情信物”倒是爱护有加。平安符不仅完好无损,还被藏在了暴君认为最安全的地方,连睡觉都不肯离身。
这翡翠平安符虽然水头极好,但是对于富有四海的北卫陛下而言也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小装饰品。
特地把坠子放在了枕头下,日日枕着入眠,不像是看重这东西本身的价值,反倒更像是……睹物思人?
难道他还指望着与自己的陆贵妃梦中相会不成?
陆长平生怕自己自作多情,不敢再继续思考这种可能性。他不舍地摸了摸这枚翡翠坠子,打算趁谢玄元没发现再把它偷偷塞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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