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广场中央的一幕,刺痛了她的眼。
王城审判官头戴面甲,流苏的颜色是象征死神之黑,他站在高处俯瞰着那些神色狂热的居民,在他身后的绞刑架上……吊着一个小女孩的尸体。
小女孩只有十岁左右,扭曲的脖颈被粗麻绳套着,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皮肤满是遭受毒打的痕迹,风吹过时,干涸的血垢在晃动中掉落,宛如一头被宰杀的畜口。
“这是一头冷血的怪物!”审判官四指紧握,食指指向被吊在绞架上的小女孩尸体,发出了愤怒的嘶吼。
“一直以来,摄政王大人都在庇护着多古兰德王国,给予我们生命中的一切。我也曾想过,人性有恶,或许不是每个人都会心怀感激。”
“但我实在没想到,竟会有这般恶徒,不仅不感恩吾主之垂怜,甚至还要加以诋毁!”
审判官甩出一本册子,从精巧的封面与贴花看,应该是属于小女孩的日记。
“这头怪物,在自己的日记中留下了可憎的文字——我最近又在观察身边的事物,被壁炉烧掉的木柴,会化作热流与灰烬,种子发芽以后需要浇水与日晒才能生长。”
“这世界上的任何东西,有生就会有灭,想要获取什么,总是要有等量的东西与其交换,这是我所看到的真理。”
“但现在的一切很奇怪,摄政王能凭空带来无穷无尽的物质,这和我平时观察到的现象不同。”
“他是超越了真理吗?我想不是,神明是不存在的,他也只是人类啊,那他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呢……也许,我们就是代价?”
审判官的手如此用力,日记本被他捏得扭曲,变形,一如他愤怒的声音:“摄政王大人一直在为我们争取更好的生活,为你们的幸福与美满奋斗着。但是——”
“世上却有这种披着人皮的可憎之物,写下邪祟之言,用她那浅薄的认知去玷污不容撼动的真理,这是背叛!她背叛了吾主!背叛了王国!也背叛了你们!”
“该杀!!!”狂热又虔诚的人们捡起地上的石头,向小女孩的尸体砸去,她身上被砸出无数伤痕,血滴答滴答流着。
幸运的是,死去的身体是感知不到疼痛的……
审判官手一抬,制止了大家扔石头的行为,随即亲手从台下拖上来一个被捆住的女人,将她推到绞刑架旁。
“这个女人,就是那个可憎之物诞生的罪魁祸首!”审判官抓起小女孩妈妈的头发,声音阴森无比,“告诉我,她的那些邪祟之言,是你教给她的吗?”
在民众阴冷的注视下,女人早已涕泗横流,声音因恐惧而扭曲:“不是我……我一直教育她要敬畏吾主,从未教过这些!……”
审判官的语气幽幽的:“那你觉得,今天对她的判罚是否公正?”
女人抬头看着女儿的尸体,没有人知道她的内心受着怎样的煎熬,只看到她双眼圆睁着,眼泪不断涌出,声音压抑到近乎扭曲:“我认为……判罚……非常公正……”
“既然觉得公正……”审判官俯下身,声音冷如冬日的寒风:“那你为什么不笑?”
女人想要压抑住哭咽,但越是忍,泣声越是夺喉而出,她反复忍了五六次,脸上的肌肉才抽动起来,嘴角牵扯出了极其夸张的弧度。
“很好,很好,嘘……”审判官揽住女人的脑袋,轻轻抚着,声音也变得柔和,“虔诚地赎罪,吾主会原谅你的。”
审判官说完,用剃刀一把一把割掉了女人的头发,将其剃成光头,然后将一个木牌挂到了她脖子上。
牌子上写着:我生下了一只怪物。
对女人的判罚也很简单,她只需要挂着这块木牌,在女儿尸体旁站一天,让过往的人看到就够了。
记得要笑。
只有笑,才是感激吾主的仁慈。
人群渐渐散去,有的冷眼唾骂,也有的就此事教育自己的孩子,人来人往穿行而过,伴随着无止尽的恶言恶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家结束了对怪物的声讨,满面春光,意气风发,有的回家与家人温存,也有的去往酒馆开启一天的欢愉。
每个人都有美好的生活。
只有那个孩子的母亲挂着吊牌站在绞刑架旁,没有头发,满脸的笑,养育了十几年的骨肉在风中晃荡,再也不会醒来。
审判官离开刑台时,恰好遇到了同伴,两人亲切地打了招呼。
“嘿,最近怎样?”
“忙得很,昨天告死鸟又抓到十几个亵渎吾主之人,一口气都处决了。”
“每天都有想死的人啊,拦都拦不住,我这边也刚搞定一个。”
“我们要加油啊,其它城市每天都能处理近百个,王城的效率太低了,年年考核垫底。”
“早知道这么累,我就辞职回乡了,这年头当平民可比当官舒服多了,不用工作还能吃喝无忧,有时候想想也真不公平。”
“说话小心哦,到处都有告死鸟听着呢,我可不想亲手把你送上绞刑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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