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一个对目标很执着,为了它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叶萧尘用柴火棍拨弄着篝火,露出深邃的微笑:“正确,但也很片面……我对他的了解,比你要更深一点。”
“我曾经问过奇诺,这一路走来,到底是什么支撑着他走到今天这一步?为什么能坚持下来?”
“换作别人可能会有各种各样的回答,比如继承了谁的意志,为了家人爱人或是朋友,亦或是单纯的梦想等等。”
“但奇诺给我的回答是——我只是想走到最后,见证那个答案而已。”
索兰黛尔回想起了那一年,她、奇诺、洛娜坐在月下花园,畅谈未来的人生,他们聊到关于人生的目标,奇诺给出的就是这个回答。
索兰黛尔垂着眼,默默说道:“这句话他也曾对我说过。只是想走到最后……这有什么意义吗?见证了答案又如何呢?”
叶萧尘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这就是他的特殊之处了。他之所以走到今天,并没有什么外部动力驱使,无非是自己作为拒绝者,还有一件事没有完成,于是要继续走下去。”
“至于最后的答案究竟是什么,是好,是坏,是宏大,是缥缈……他其实一点都不在乎。”
“所以在我看来,他是一个虚无的人,没有梦想,没有信念,什么都没有,就像一个死掉的存在,却又偏偏活着,只是单纯地想走完自己该走的路。”
“不择手段当然也是真的,因为他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又怎会在乎其它?”
索兰黛尔看向叶萧尘:“你难道没有想过,夺走我体内的傲慢因子,再夺走奇诺的,由你去进行补全?”
叶萧尘露出自嘲的笑:“怎么可能没想过,但你觉得现实吗?”
“我只是一具苟活了数千年的残躯,力量冰消雪融,早已没有任何野心,也不想看到更多的流血了。我终究只能成为一个祭品,一个通往终点的垫脚石。”
“如果傲慢因子只存在于我身上,事情将变得很简单。我会主动去找奇诺,让他将我吞噬,让他走向终点去完成自己最后一件未尽的事。”
“但你出现了,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他已经没办法继续向终点前进了。”
“不一样?”索兰黛尔眼神凄凉,悲哀地问,“你觉得他会在乎我?”
叶萧尘反问:“你怎么知道他不在乎你?”
“在你看来,在乎你的表现应该是怎样的?难道要他像那些爱情故事中的王子那样,每天送你玫瑰花?一遍又一遍说着情话?在你离去的时候撕心裂肺哭天喊地?”
“不,索兰黛尔,不是的。他是一个正常情感缺失的人,但缺失不代表彻底的灭绝,他也有自己不知不觉涌现感情的时候,只是表现方式和普通人不同。”
“他在乎你的表现,是压抑躁动时宣泄的琴声,是面对报复时的无端放任,是走到终点前停下的脚步。”
“为了见证最后的答案,他在收割敬畏、被敬为神明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不被任何东西滞留住脚步。他会放手扫除面前的所有障碍,包括让你离开。”
“因为他知道,不管你离开之后去了哪里,都会活在世界上某个他可以触及的角落,人生很长,以后终可以再相见。”
“可如果,走到最后的代价是真正失去你,永远失去你,世界上再无你的痕迹……他宁可不当这个神明。”
叶萧尘注视着索兰黛尔的眼睛,声音如晚风一般轻柔:“你以为这是什么?这是爱啊,傻姑娘,这是爱。”
爱……
时光仿佛在此刻被穿透了,索兰黛尔内心最深处的回忆被悄然唤醒,过往一幕幕如烟火般在眼前变幻,让她不禁陷入恍惚。
叶萧尘抬头仰望着星空,似乎是在注视星河背后那个不知诞生了多少岁月的至高存在:“这个世界是一张巨大的棋盘,上面的一切都被至高存在摆布着。”
“芸芸众生,高贵者也好,贫贱者也罢,都只是至高存在捏造的微渺之物,每一个生命就像提线木偶,从出生的一刻就被划定了死亡。”
“什么喜怒哀乐,信念理想,全都是转瞬即逝的云烟,在时间面前留不下任何痕迹,哪怕像我这种拒绝者,失败之后亦是如此。”
“在永恒面前,我们什么也不是。”
索兰黛尔内心感到一阵怅然,她抬起头,与叶萧尘看着同一片天。
如果至高的造物主真的存在,芸芸众生的一切都是祂所捏造,甚至连命运轨迹都是被拟定好的,那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那些痛苦与割舍,又算是什么?
一切似乎都变得虚妄起来,她觉得自己的前半生仿佛从未存在过。
叶萧尘:“能跨越时间直面永恒的,只有另一种永恒的存在,那就是拒绝者。”
“你本来只是傲慢世界非常普通的一个生命,和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人生中的一切都是虚妄,但此时此刻,有一样东西真实地呈现在了你面前,那就是来自拒绝者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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