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厄注视你,灾厄靠近你……”
灾神低哑的嗓音在雷鸣中破碎难辨,在易水听来却远比雷声更甚。
——“灾厄拥抱你,灾厄亲吻你……”
男人俯身靠近易水的耳畔,耳畔间的灼热吐息混着潮湿水汽,让人浑浑噩噩如在梦里。
——“无论是灾厄终末,还是灾厄最初,”
封尽缓缓低下头颅抵着易水的额头,暗金色的眼眸与黑色的双瞳于这一瞬静静对视。来自灾厄之神的最后一句祝福也随之悄然响起:
——“你所在之处,灾厄皆为你匍匐……”
他是日月同存(一)
在地球上, 有的亲吻是宣告爱意,有的亲吻是宣告死亡。
而今夜,灾厄之神伴随着祝福的吻兼具了以上两者。易水能感觉到对方寄予吻中的压抑与放纵, 也于无声对视里明白了自己要付的代价。
他是封尽选中的送葬者, 是他死前一切情感的寄托者。最后究竟是他被封尽的癫狂席卷、与其一同奔赴末路, 还是他攥着绳索将人从地狱一寸寸拉回, 仍旧是未知之数。
“……满意么?”在那份过分亲密的祝福仪式结束后,灾神没有后退拉开距离, 他依旧保持着额头相抵的姿势、垂着那野兽般的金眸, 神色难辨地问出了这句话。
易水没有想歪。
封尽所指的当然不是刚才的吻, 他问的是:赌上性命、赌上未来, 只换来了这样的祝福,值得么?满意么?
“答案是——当然。看来你确实为它思考了很久。”
毕竟“灾厄为你匍匐”这样的话已经远超祝福的范畴、更接近于一种承诺了,甚至直接将它当成灾神谱写的情书都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倘若世间一切灾厄真的像话里封尽说的那样为他敛息、为他蛰伏,当年那场海啸是不是也会如他所愿、渐渐消弭?
为了这样的可能,就算最后他会因此玩火自焚, 他也觉得值。
易水的回答迎来的是封尽的又一次嗤笑。
封尽不否认自己思考过关于易水所求的祝福。但这种思考早在他没察觉的时候,就已经偏离福内容,变成了他为了得到易水那份予取予求的代价, 愿意为对方做到什么程度。
先前的祝福就是他给出的答案。
易水为了祝福赌上性命与未来, 他则为了易水赌上傲慢与曾经。
曾经的灾厄不为人类、不为自然所控, 如今的灾厄抛却一切,只向他低头。
注意到封尽眼底的晦涩和再度沉寂下来的氛围, 易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犹豫了一瞬后, 他将时间类称号的力量覆于指间, 然后抬手插/入了封尽潮湿的发梢。
下一秒,灾神原本还残留着些许雨水的灰发和衣袍便再度干燥起来。
封尽自易水动用神力起就不发一言地注视着他, 即便大脑这种致命之处就在易水掌间,他也没有退后、不曾闪躲。
而当易水收回烘干他头发的手后,他却低头深深地看了易水一眼,然后沉默地直接捏碎了易水身后卧室的门把手,朝着内里的浴室方向走去。
在封尽拧开门的那一刹那,易水无法不注意到对方右手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只是这稍纵即逝的一瞥,他多少能窥见先前他抬手靠近封尽时,封尽为了压抑攻击他的本能而忍耐到何等地步。
这位神明从刀山血海里走出,以灾厄与血火铸就。
这样的灾神当然看得出自己刚才压根就不是想为他去掉雨水——如若真想去掉雨水就该直接带他去浴室,因为淋雨后即便水渍被神力烘干了还是得去洗澡换衣服,他也能猜到自己不过是在试探他的底线,看他是否真如带锁的凶兽一般为自己克制匍匐。
那捏碎的门把手就是他最后的警告。
但没办法啊。易水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靠在墙上闭了闭眼。
——他刚才哪里真是为了试探封尽是否会攻击自己?他只是觉得刚才的气氛太过微妙,下意识地不想继续下去罢了。
虽说他允诺了封尽一切代价,但亲情友情还好说,在爱情方面,他实在不懂如何爱人,如何被爱。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逃避可耻但有用。
念此,眼不见心不烦的易水直接走到客厅,继续实行之前的计划——整理分析自己新得的一百个一次性神格。
在他沉浸于各个神格搭配的可能性时,换了套神袍走下楼来的封尽坐到了他斜对面的沙发上。于是他一抬眼就见到对方面上毫无遮掩的嘲弄之色。
显然,这位神明已经意识到刚才易水是故意的了。
但封尽意外地没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嘲弄过后他就倚着沙发拿出他那把标志性的金色长弓,并如之前无数年那般沉默而寂静地进行着弓箭的养护。
此刻窗外又打雷了。
炸裂的雷声没有让灾神有分毫动容。弓箭养护结束后,他便随意地抱着长弓闭目养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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