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怕,趁她说话没防备,咔的一声就把错骨接了回去。
女子甚至来不及反应。
起身试走两步,还是有些痛,但没此前锥心。
心里不知怎么感激才好。
“姐姐,我姓崔,叫婉儿,还不知道姐姐芳名。”
她气短话柔,白净娟秀,想是被爹娘呵护极好,所以对人没戒备。
翠宝道了名字,见她走动吃力,提议送她回家。
崔婉儿高兴极了,连连点头。
只是走两步,想起什么,小声咕哝:“不知他们得手过几次,我今日侥幸,不定有旁人因我而落难。”
“这个不难,你把先前那人形貌说给我听,我一起画下来,你和家里人拿着画像报官去。”
翠宝扶住她,往大路走。
“太好了,姐姐还会画像啊。”崔婉儿笑道,“我大哥就是捕快,一定能抓到他们。”
说话间,走到崔家门外。
正巧有个仆妇和门房在说话,乍见一瘸一拐的崔婉儿匆忙迎来。
“姐儿这是怎么了!”
崔婉儿这般那般道来,仆妇听完,见翠宝有如见到活菩萨,忙把她请进正屋里坐,上茶又上点心。
和翠宝想的一样,崔家门第不差。
招待她的茶是凤阳龙须,就茶果子是小银锭笑靥,一个个元宝似的,洁白可爱。
崔婉儿更衣去了,她在正堂喝茶吃点心,颇为闲适。
只等着人回来,带回纸笔,画好画像再离开。
正思量,廊庑上传来脚步声。
“人在何处?”
“回大哥儿的话,恩人现在正堂喝茶吃点心,姐儿说的凶险,要是没有这位姑娘及时出手,不定发生什么。”
“此事交我料理。”
“欸欸。”
翠宝听出其中一个是刚才的仆妇。
另一个声调低沉,脚步频快,对方追他不上,应该是个正当年的男子。
主人家来人,她是客,没有挟恩自大,坐着的道理。
才起身,一道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外,挡住大半日头。
目光对上,对方先是一喜,嘴角又兀自下沉,自此目光愈发深沉,甚至可比刀枪,嗖嗖嗖嗖,一个劲儿地在翠宝眼前掠过。
崔婉儿。
崔旭。
都姓崔。
哎。
无巧不成书,什么事都能让她赶上,古人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诚不欺她。
换做他年可能早喷点心渣子,如今面如老狗,再稳妥没有。
“崔大哥。”
她开口叫人,脸上堆笑。
崔旭却笑不出来,支开仆妇,一脚迈进正堂,反手把门关上。
堂中光线骤然暗下,青年身姿劲挺,常年冒雨冲霜缉拿要犯,因而脸面晒得有些黑,眉眼刚毅,步履稳健,自有一种无声无息,攥磨人心的本事。
“正要寻你,你倒好,自己送上门来。”
翠宝退无可退,只得跌坐回圈椅里,笑盈盈赔笑脸,顺道指指紧闭的门。
“寻我是有什么事吗,崔大哥尽管吩咐,我愿效死力。婉儿一会就来,还是把门扇打开好些。”
一年不见,她长了些肉。
脸蛋粉嫩,眼睛明亮。
崔旭迫近,闻到她身上熟悉的草药香,暗自牙痒。
一年前,在凤阳,他奉命带人在城中搜捕采花贼,才有眉目,被她占先,她竟把人阉了,扭送到衙门前讨赏。
而后两件采花案,也无例外,被她占先,将犯人一刀阉了干净。
至于有多干净?
是不给留个核桃盘盘的地步。
手法利落,人却长得清秀,实难想象是她所为。
衙门不提倡动用私刑,只是案子涉及孤女,百姓愤恨,知县相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把人找到,提点两句。
那夜,在凤阳青楼边上,她请他吃鸡汤馄饨做答谢。
盛夏满街灯火,不见蚊蚋。
闻着馄饨热气,看着她灯火下姣好容颜,耳后柳尖似的红色胎记,他的心嗡嗡乱叫,像无数蚊蚋在飞。
年过二十,还未娶妻,老树开花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等他表明心意,表明家境。
一颗真心掏给她。
对方竟道:“这事好说,崔大哥,你若肯做我的狗儿,我就答应嫁给你。”
“做狗?”
他锁眉。
她肃然,说自己天生怪癖,一直没成亲,只因为她喜欢郎婿扮作狗儿,尤其在夫妻敦伦时,不许说话,只许汪汪叫唤。
崔旭嘴角抽了抽。
一道好天雷。
把他劈个正着。
从头焦到尾。
七尺男儿大丈夫,给妻做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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