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子上咿咿呀呀地唱着,落魄公子被琴声引得爬了墙,看到了凉亭中抚琴的小姐,整个人都痴了,一不留意便从墙头上摔了下来。
“噗嗤。”焉谷语被台上男角的动作逗得莞尔,下意识侧脸一看。只见陆惊泽的左手搭在椅子扶杆上,曲起撑着面颊,摘下的面具放在腿上,他双眼紧闭,呼吸平稳,瞧着像是睡着了。
气色确实要比前两日好一些,但没好透。
焉谷语心底一软,不动声响地凑过去,想瞧瞧他是不是真睡着了。
倏然,陆惊泽睁开眼,眼角从眼尾慢慢展开,如同绚烂的烟火绽放一般,带着周遭都亮堂了几分,他斜眸看她,“戏完了?”
“没有。”焉谷语尴尬地直起身,重新端坐身子,“正说到书生求亲被拒。”
“这书生是个废物,依我看,即便小姐的父亲同意,小姐以后也是受苦的命。又假又空的故事,奈何世人就喜欢看这些东西。”陆惊泽看向戏台子,目光冰冷。
若是在一年前,焉谷语必定会反驳他,可如今,她不会。“那,你喜欢看什么?”
陆惊泽转过脸来,锋利的剑眉直逼狭长的眸子,薄唇微微掀起,“你。”
这话直白,焉谷语受不住,羞赧地别过脸。
望着她耳尖泛红的小女儿家模样,陆惊泽顿时起了逗她的心思,接着又吐出一字,“猜。”
焉谷语怔了一下,回过神来,羞恼道:“你!”“哼!”她重重哼了声,故意往另一侧偏去。
片刻后,陆惊泽继续闭眼。
焉谷语立马反应过来,他不喜看戏。今日见面不止是见面,还为了感谢他帮父亲复职,如此,她怎好逼他做不喜的事。“你若是不喜欢看戏,我们便走吧。”
“你喜欢便成,我听着。”陆惊泽闭眼道。
焉谷语摇摇头,她其实也不怎么喜欢看戏,只是想不到两人在一处要做什么,这才选了看戏。冬日不比其他日子,能做的事太少。
她扭过脸往后一看,没人了。
“谢姐姐他们是何时走的?”
陆惊泽不冷不热道:“早走了,管他们做什么。”
“谢姐姐是我的手帕交,我们俩亲如姐妹,我怎能不管她。”焉谷语板起脸,每一句都说得认真。她望着陆惊泽,心想,他多半没什么亲情观念,有的话也不会血洗皇城。
陆惊泽将右手按在面具摩挲,依旧闭着眼,问道:“倘若我和谢开颜同时落水,你会救谁?”
“啊?”焉谷语被这莫名其妙的问题问懵了,她记得,他上回将自己跟她父亲放在一处要她选,这次又将自己跟谢开颜放在一处要她选。
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过他问了,她便试着选了一下。
老实说,她选不出,他们俩对于她来说都是重要的人,舍弃任何一个,她都会难受一辈子。
“可是,我觉得猎隼会将你们俩都救了。”
“呵。”陆惊泽轻蔑地哼了一声。逃避。
他自嘲地想着,自己比不过焉问津在她心里的地位也就罢了,竟然连谢开颜都比不过。
“既然你不喜欢,那就不看了。”焉谷语利落地站起身,她想不出去哪儿,于是将选择权交给陆惊泽,“你喜欢去哪儿?我陪你去。”
听得后面几字,陆惊泽猛地睁开眼,讷讷地望着焉谷语。
他也不晓得自己今日该去哪儿。以往,他都一个人待着。
一见他露出厌世的神情,焉谷语便觉心口发疼,她上前拉住他放在面具上的手,柔声道:“既然你想不出,那我们走到哪儿算哪儿,走饿了便去望江楼吃饭。”
她的手很暖,握上来便有股沁入心尖的暖意。陆惊泽垂下眼帘,嘴角弯了弯。
纵然他在笑,可无来由地,焉谷语觉得这笑中尽是沧桑和苦涩,仿佛一个在外漂泊多年的老人。“你是不是……”
没等她说完,陆惊泽拿起面具往脸上一扣,拉过她便走。
出了戏园子,两人携手走在大道上,一个戴着面具,一个戴着面纱,都没露脸,却惹得路人频频侧目,暗道,这是哪家的神仙眷侣,跟从画中走出来似的。
冬日的天很冷,北风拂面,但道上的人却不少。
“这公子的身形好生俊俏。”
“嗯。”
“听说,你与刘公子定亲了?”
“嗯。”
“这么说,那望华山上的姻缘树还挺灵的,叫你心想事成了。”
“是啊,它灵得很。要不,你也去试试吧?说不准也能同心仪之人喜结连理,而且那寺庙里的老和尚会算命。”
俩女子聊着天,从旁走过。
焉谷语将两人的话全听在耳内,暗忖,望华山的烟缘树很灵?她怎么不知道。不过望华山的寺庙她倒是去过几次,老和尚确实会算命。
陆惊泽显然也听见了那两人的话,于他而言,求天不如求己,只有废物才会指望虚无缥缈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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