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不说,我去告诉大父。”
“哎哎哎。我说,我说。唉……”王二郎也是酒劲上来,憋了许久的苦楚再也不想憋了,一腚坐地下,开始述说他梦魇似的三世经历。
“第一世,天下大乱,百姓都不知道哪个是皇帝。有一天,苦县宁平城几天被杀死数十万人的消息传来,所有躲在野山的人都慌了。我们想着只要不下山,应该能活下去。现在想想,真傻,我们都能听到遥远的消息了,那些骑着马的匈奴人,当然也来了。”
“第二世从一出生就不一样了,因为换了个好皇帝……”
“第三世很奇怪,我活过来时,倒在树旁边,一睁眼就看见野虎咬住了长嫂的脚,我啥都没顾上想,拣起铁锸就砸,我的凶劲让村邻也更出力,刚把野虎吓走,虎宝你就……嘿,真好……你嗷嗷哭,哭的可大声了,你阿母本来都晕过去了,硬是被你哭醒了。唉,就是这样,三世,二叔一直没啥本事,还是只会种地。还有更闹不明白的,我每重活一世,前世的好些事都记不清,就像记忆被摘掉一些一样,咋都想不起来了。”
王葛坐旁边,头埋在手臂间,瘦削的肩一颤一颤。
王二郎生气了:“多悲惨,二叔多悲惨,你笑成这样,哼!”他一起身,醉意直涌脑门,趁着还能走直道,赶紧回屋。
王翁瞪儿郎一眼:“酒量还不如黍粒高,快躺旁边吧。”
“我不躺你旁边,我躺我大兄旁边。”
贾妪:“阿葛哩?”
王荇:“我去找。”
王蓬:“我和你一起。”
再说王葛,二叔一离开,她再也控制不住,呜呜的抽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可怜的二叔,让人心疼的二叔,让她感激敬重的二叔!
他除了第一世早亡,其余每世都在救她和阿母,好似他重生的意义,就是为了让她王葛来到这世间!
但就像他说的,他的记忆缺失了。他哪是活了三世,而是四世!
漏掉的一世,就是他以为的第三次重生之前。他一定是救她阿母的过程中,被虎撞到树上撞死了。不然怎会被重新附魂魄?
所以今世的二叔,是他的第四世!
150 回贾舍村
次日一早,王二郎目不斜视的走路,目不斜视的吃饭,目不斜视的牵牛前行,至木亭道边,跟二老、长兄、晚辈们道别。
王葛:“二叔……”
王二郎吓得俩腿一绊。唉,昨晚他的嘴跟开了瓢一样,都说了些啥嘛,怪不得都说饮酒误事,果然!
“二叔,过两天我和阿菽回村看你。”
“哎,好。”
王葛瞧着二叔逃跑般的心虚样,真是又想笑又心疼。昨晚想跟他提分户计划的,只好再延两天了。不过没关系,二叔明显厌恶王三,不会反对的。
那就先进行第三步。
王翁老两口要直接去扫猪圈,王禾离开了,他得去马厩,王菽也很忙,得跟亭户的小女娘们一起编草鞋。
王葛:“大父,这次我回去不是回南山馆墅,是去山阴县。”
“去山阴县?”王翁顿时停下,惊问:“以后都不让你念书了?还是为了匠师考试?”
“咱回家说。”
“行。”王翁让老妻带阿蓬、阿艾去猪圈,阿蓬能帮忙、还能看护幼妹。
回院,进来屋,窗帘半掀,王翁、大郎、王葛围坐。王荇自己在院里伏案练字。
王葛:“这次准匠师考结束后,桓县令给我两个选择。第一是继续留在南山,然后提前一个月我自己去山阴县;第二是加入山阴县新置的准匠师急训营。急训营会设各种竞逐比试,初级匠师若想考取中匠师,有个条件、或者说成绩,必须达成……就是百场郡级竞逐赛的前十名。”
最后这句话令王翁父子倒抽口气。百场、郡级赛、前十名!天啊,匠师等级真是一关更比一关难。说句难听话,郡有多大、有多少人口?最远只去过乡镇的普通农户,一辈子也不会往那方面琢磨。
令他们感慨的是,阿葛才十一岁,就知道提前为中匠师铺路,正如她在村里免费传授匠技,提前为品德察举铺路一样。
家有贤女娘,赛过诸儿郎!
“但是,”王葛话语一转,“如果三叔再继续无事生非,甚至在大父、二叔不知道的情况下,克扣佃户的谷粮,那我就算赢了一百场比赛又怎么样呢?白辛苦一场,所有成绩付诸流水!大父,阿父,倘若真变成那样,我怎么甘心?”
“哈,哈……唉……”王翁这两声笑,仿佛后头还有话,但却苦笑摇头,然后不语。
王大郎:“阿父别怪虎宝,她并非不敬她三叔,实在是她三叔不值得敬!”
“怪虎宝?不!”王翁赞许又激动的望着孙女,“从前我只是听人说,成大事者,必须果决。现在咱王家也出了一个果决、聪慧的女娘,我欢喜都来不及,怎么会怪?虎宝,大父相信你已经有好办法,说出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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