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写边说:“不愧是你,卞行昨天才要了一州官员的名册去看。”
祝缨笑道:“你们不把河东给我呀。”
阴郎中道:“这可不干我事!你这些日子一直在宫里忙着这件事,可见着我参与了?”
祝缨道:“是啊,这几天忙,都没来得及与老友聚一聚。我因不得亲自去,使人去了老田家看了,回说出外任了?”
阴郎中道:“嗯,大家看在老田的面上,给他安排个好地方。”
祝缨道:“有个职事能够养家糊口了。”
阴郎中道:“你可真是古道热肠。”
“巧了不是?我刚好认识老田,刚好又叫我遇到了那样的事,换了你,也不能不管。他家里能自立,咱们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阴郎中签了个差不多,自己拿去给吏部尚书过目,再备档,然后写告身,一道一道的手续不用祝缨自己怎么跑就办下来了。
阴郎中道:“你捎上了也正好,省得我们再派人过去。梧州的道儿不好走呀。”
“可说呢!福禄县令至今还缺着,老兄帮我留意一下。”
“好说。眼下就这些啦,你拿好。”
“哎哟,可算办完一件了。还有官印要铸呢,羁縻之官的官服照例是朝廷颁给的,也要现做。”
阴郎中笑道:“你过去,他们也必是手脚勤快的。”
……——
祝缨一面办后续的手续,一面继续与人联络感情。她在朝廷里的老熟人们虽经过了十年,仍有一大半还在京城里混着。什么事都办得很快,卞行那儿还在一处一处地跑,她已经办完了,开始了四处约饭、拜访。
她先去了冷侯府上。
冷云早就等着她了,见面就夸:“干得漂亮!七郎家的喜事你必得去的吧?吃过喜酒再走。”
“那是当然的。”
祝缨没问冷云接下来的打算,她并不想操心冷云的事儿,只跟冷云说些南方时的事情。又感慨:“这下咱们要再想采购珠宝可就麻烦了。”
冷云一撇嘴:“怕他不成?他还能一辈子都在那里了?”
两人没说什么正事,梧州太偏,就算冷云想荐人,也不往祝缨手里送。
祝缨赶在冷侯从宫里回来之前跑路,掐点儿又去看王云鹤。王云鹤家门前照样堆了一堆人,祝缨也照样插队进了王云鹤的书房。
王云鹤与她也不客气了,说:“坐。”
祝缨老实坐下,一边喝茶一边听王云鹤问她:“南府保送的学生,范生和张生,是吧?”
“是,还没来得及看他们。我得闲的时候,他们又关在国子监里了。”
“我问过他们了,你糊名考的?”
祝缨道:“是。”
王云鹤道:“你还是先动手了。”
祝缨道:“我早就动手了,从福禄县选县学生开始就是这样。他们说不公平,我就给他们公平。您瞧,还是富家子考上的多。”
“看人要是因看贫富而不看才学品德,就落入迷瘴了!”
“感慨而已,”祝缨说,“我小时候受穷人的欺负比受富人的欺负多。倒想受富人欺负呢,跟人家挨不着,受不到。”
“阴阳怪气的。”王云鹤说。
祝缨道:“那我在梧州依旧还这么选?可我们小地方的人,比名气怎么比得上这些麒麟儿?且邀名这种事……”
王云鹤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说:“我知道你做了一点出格的事,给你梧州,你可以在梧州慢慢地试,但不可大声喧哗。明白吗?”
王云鹤说的是选拔、是糊名,祝缨心道:我做的事出格可不止“一点”。
口上却答应得好好的。
王云鹤道:“只要照着原来的习惯做还能做得下去就极少有人愿意改变,改变通常是会让人不舒服的。利不百,不变法。今上应了你的糖税,也是因为你没有大动。明白吗?”
“是。”
王云鹤慢慢地说:“历代之兴衰无不与兼并共消长,我且找不出根治之法,只得扬汤止沸。扬汤止沸也要能拿得动水瓢,朝廷需要一些能干的新人,而不是为旧族把持,要能者上、庸者下才好。又要兼顾公平,你那保送的主意不错。”
“就怕拿瓢的人也是烧火的人。”
“慢慢来,不要想着毕其功于一役。治大国如烹小鲜,牵一发而动全身。”
两人又聊了很长时间,祝缨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体悟又同王云鹤讲了一些,王云鹤亦传授了一些经验。
祝缨临走前又向王云鹤讨了一张手书,免得被巡夜的人再给抓了。
她出了相府,连夜又赶到了郑侯府上。
郑熹已经回来了,正同郑侯一处说话。郑霖的婚期近在眼前了,他们已没有功夫接待一般的上门求见者,一家子都在为婚礼做最后的准备。
这时候,祝缨来了。
郑熹道:“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难道遇到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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