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餐饭吃完,天也不早了,祝缨也没个路条给他们,就留他们都在客房里住着。张运有心事,眼见几个学生都住下了,叫住门外的随从,塞了一个红包:“还请转告大人,我有事求见。”
随从收了他的红包,转头出了院子,很快又回来了:“大人在书房,您请。”将他引到了书房之后,又将红包拿出来,自留了一半,将另一半“贡献”了出来,与同伴们分了。
书房里,张运一点酒醉的样子也没有,擦着汗,说:“大人恕罪,无知小儿酒后狂言……”
祝缨摆了摆手,问道:“梧州究竟如何?”
“差不多吧。”张运说。
“‘不多’究竟有多少?”祝缨问,“你不说,但你看得出来,对也不对?”
张运苦了一张脸,道:“使君不能说差,只是没有那么好。他又有私心。”
“哦?”
“就是太心热了,他曾对下官说,梧州刺史只有从四品,面上不好看。”
以张运的经验,这位刺史水平中等偏上一点点,真不算差。邹进贤当着祝缨的面说“拨乱反正”固然是心直口快,但是细究这位刺史的所作所为,也不能说他走歪门邪道。重农抑商,正阴阳,明华夷,重士绅,哪一条都不能说是错的。
在张运看来,最错的就是“心热”。新刺史想要“编户”,把祝缨没办成的事给办成了,如此一来,梧州能升到个中州,最低下州保底,则他不必再熬资历,也能如祝缨一般,原地再升一级。也可带着刺史府的官员跟着升级,收拢下属之心更为他卖力。
但是就今晚而言,邹进贤的“胡言乱语”才是犯忌讳。新刺史如果追求个升级,反而不是错事。
哪知祝缨听了没对任何一条表示出不满,反而问他:“长史和司马该轮换了,使君有无奏请?”
张运张了张口,苦笑道:“他还要拿这个拿捏人哩,哪里又会有?”
祝缨道:“我知道了。你且休息去吧,碍不着你的事。”
“是。”
…………
张运提心吊胆地走了,使君与他也不是一条心,差不多得了!干嘛为了使君把自己填进去呢?邹进贤又不是他选的,帮着搭一句道歉的话就完事儿了。邹某人自己熬不过去,干他什么事?差不多得了。
那一边,项安、项乐早不开心了,他们对梧州的事情知道得并不少。他家虽改了户籍,仍是受一点歧视,好在家里不在乎,但也说了一些麻烦事。祝缨在时,干什么都顺,换了新刺史,早上没有晨会不会安排事务,一天的日子就混着过,做事都要请托,没有效率可言了。
项家以有还有一份与山里贸易的线路,后来生意做大了,这条线就没那么重要了。但是有比没有强,也耽误了一笔收入。
但是这又不是可以说出来的,让祝缨回去整顿梧州?还是让梧州刺史听话反省?不现实。所以今晚他们什么也没托张运。
不过这不妨碍他们找祝缨抱怨今晚。项安更是生气:“他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拨乱反正的?”
“过河拆桥。”祝缨玩味地说,脸上一点生气的样子也没有。
项安道:“我看是吃奶骂娘!”
祝缨笑笑:“你明天去看看佳茗在做什么,要是得闲,叫她来跟青君见一见面。好久没见着家里来人了,听听家乡话也是好的。”
“是!那……”
项乐给妹妹使眼色,项安一向比较沉稳,今天有点激动了。
祝缨又说:“没听邹进贤说么?‘拨乱反正’呐!哈哈!”
“那也不能由着他乱来呀!大人的心血,乡亲的血汗,才有的梧州今天!吃饭骂厨子还要拆了灶台!”
祝缨摆了摆手,项安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低下了头。祝缨对项乐道:“你明天去找两个人。”
“不知是哪两位?”
“国子监那里的保送生。让他们不要乱跑。”
“是。”
“都去吧。”
“是。”
祝缨又从抽屉里摸出了那叠家书,重新读了一遍。将后面几页抽了出来,这是张仙姑和祝大分别写的,祝大眼神开始不好,就只写了两页,字还写得挺大,说在家都好,会给她看好家的,让她好好做官。张仙姑话就多些,也说家里不用担心,让她混不下去就回来过日子。不跟外面的坏官周旋了。
信封里还有一个小信封,打开来是苏鸣鸾写的。内容很简单,新刺史欺人太甚了,我们要动手了,先跟您说一声。
祝缨叹了一口气。
…………
次日一早,祝缨要去鸿胪寺应卯,张运等人也早早起身。邹应贤等人要去会馆休息,张运也要去排号。
祝缨道:“别驾且不必去,今天他们必然是没心思的,我去同他们讲一下,明天你与户部的人核账。”
张返急忙道谢。
祝缨留他们吃了早饭,再与他们一同出门。项乐、项安也依照她的吩咐,各自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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