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过后,市郊城乡结合部,一条老旧偏僻的街上,此时已是一片寂静。
街道上空,昏黄的路灯映出横飞的电线,成束成排,杂乱密集。街道两旁,联立着豆腐块似的房子,高矮宽瘦,五花八门。沿街挂着一块块招牌:牛肉面,麻辣烫,手机贴膜,美容美发……
昏暗处有一栋二层小楼,没挂招牌,临街面是个宽敞的卷帘门,而楼房外侧有个水泥楼梯。
站在街上可以看见二楼的窗户,一排七个,整整齐齐,完全是宿舍楼的既视感。
当出租车慢慢停在楼梯口时,二楼只有一扇窗里还亮着灯。
……
正在书桌前用功的霜儿,听到身后传来开锁声,吓了一跳。
她回头望去,见进门的竟是她姐姐雪儿。
「姐?你怎么回来了?」
「霜儿,怎么还没睡呀?」雪儿轻轻叹了口气,随手把包扔到化妆台上,走到霜儿身边,摸着她的头。
霜儿穿着粉色无袖睡裙,双马尾辫被盘了起来,扎成左右两个圆圆发髻,发髻上还缠绕着红色丝带,看着有些喜气。
「快考试了,我复习呀!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惹老板生气了?」霜儿抬着头,眨着大眼睛,一脸不解。
雪儿还没说话,房门突然被吱呀一声推开一道缝,一个顶着乱发,胡子拉碴的脑袋探进来,随即传来惊呼:
「呀!雪儿?!真是你啊!我说楼下怎么来车了,你……你这是咋了?」
男人说着,飞快闪进屋里,背身关上门,精瘦的他身上只穿着短裤背心,双目微红,一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
雪儿幽幽踱步来到高低床前,一屁股坐在下铺,叹了口气说道:
「哎……被他发现了。」
「发现……啥了?」男子紧张追问。
「还能是啥,做手术的事儿呗!」
「我尼玛!他……他还真去查你了啊?!」男子惊呼,眼珠子瞪得溜圆。
「……他说我太松了……」雪儿说着说着,低下头,停顿片刻,又抬眼盯住男子,恨恨地说:「黄先荣!还不是都怪你??!!」
「哎呀!」黄先荣吃惊不小,下巴拉得老长,又突然心急火燎地四下张望,「那就给了十万?钱呢?」他发现了化妆台上的包,一步跨过去就拿在了手里。
「十万个屁,他就睡了一晚,干了两炮!十万?疯了吧你!……只给了一万,说是修膜钱。」女孩一脸鄙夷地说,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
一个月前是小楠姐送她上的楼,今晚也是小楠姐接她下的楼。她陪着自己回到女仆休息室,一路上还不停安慰。待她换回自己的衣服,小楠姐就交给她一迭钱,捆扎整齐的一万块,这场诡异的交易就此宣告结束。
黄先荣用两手攥紧小包,愣在当地,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反应过来。
「我操!就给了一万?!真他妈操蛋!我就说附近医院不保险吧!就他妈就不会跑远点儿去做那修屄手术!」
「滚蛋!要不是因为你,我至于去做那手术啊?我差点被他打死!还怨我??!你恶不恶心啊!」雪儿见他将所有过错推给自己,怒得都开始吼了。
「行了行了!你们别吵啦!!!」霜儿尖声叫起来,用的完全不是她日常的柔嫩嗓音,父女二人同时一愣,竟都安静下来。
缓了一会儿,她看向雪儿问道,
「雪儿,他把你开除了?」
「开除?切!想得美,这老家伙还欠他钱呢!」雪儿撑着床,下巴朝黄先荣抬了抬,一脸的不屑。
「还不是得跟你一样,继续给他还债呀?不过这下女仆是做不成了,小楠姐说让我明天起跟着她当公主,卖笑卖唱加卖身……天生烂命一条,还摊上这么个爹。」雪儿有些满不在乎地说着,撑着床,仰起头,望天。
「哦……」霜儿眉头一蹙,小鼻子一皱,眼看着眼圈就红了,大眼睛里像是要冒出水来。
雪儿的今天,很可能,就是她的明天。
「哎,老子还指望那笔钱翻身呢……妈的!」黄先荣站在门边,喃喃自语。
「翻身?还赌!赌你妈嘞个逼啊赌!」雪儿突然瞪过去,破口大骂起来。那架势,感觉但凡手里有把刀,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扔过去。
要不是她爸嗜赌,她们家也不至于债台高筑,最后还沦落到让她卖身还债的地步。要不是霜儿太小,再加上她们俩现在都是尤老板的人,他这当爹的早就把年幼的霜儿也推进火坑了。
黄先荣像是心虚了,哼哼唧唧地走向门边。
「喂……给我把包放下!」
黄先荣停住脚步,定了定神,飞快打开包,翻出一迭钱。指尖一划,抽出一多半捏在手里。
他将剩下的钱塞回包里,一甩手将包扔到床上。
「废物!」扔完他还不忘骂上一句。
「对,我是废物!你就盼着霜儿到时候能被选上去给老板当妹妹吧……不过她先得守好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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