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话?为了这位姑娘出门?
绝无可能。
他向来谨慎,尽管能出门,非必要也不会出去,以免被裴言昭的眼线察觉。
所以,就算张嬷嬷是亲人一般的存在,就算是走几步去胡同里见面,他也不会打破规矩。
他隐忍半年,从未以身犯险,怎可能为了这姑娘破例?
实在是,忍无可忍。
嘉树也忍无可忍,这种好事怎么不带他!
他又不是看门狗,除非公子和姑娘把他牵走!
“公子,不是老奴说您,这回就是您思虑不周了。”
张嬷嬷夹在二人中间,对着裴言渊语重心长道:
“这么好一姑娘,您让她独自上街,万一走丢了、迷路了、被拐了可如何是好?若是侯府追查下来,岂非咱们的罪过?”
裴言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微微侧过身子,可笑地耸肩。
本来带这姑娘出来,就是她死缠烂打,他想尽快摆脱才不得不松口。
现在她自身没准备好,怎么反倒是他的不是了?
虽然嬷嬷说得有几分道理,如果这姑娘在外面出事,裴言昭可能查到他身上。
但最简单保险的办法,难道不是拦住她么?
反正她日后做给他的定情信物,他绝不会收下。
然而,张嬷嬷还未等他劝阻,就兀自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去套车。
他不便在侯府附近露面,只能在胡同内驻足,冷着脸盯着只到他心口的身影,打算从根源上解决麻烦。
还未开口,衣袖忽而又沉了下去,娇小软糯的姑娘半倚着他的手臂,泫然欲泣道:
“二公子”
15 、弹软
天色放晴,明亮天光穿透层云,越过高墙,照进阴暗潮湿的胡同里,迎面落在林知雀瓷白细腻的面容上,衬得眸光愈发晶亮闪烁。
她垂着小脑袋,两弯细眉蹙在一起,努力摆出弱小无助的模样,不动声色地扯了扯裴言渊的袖子,脑海中不断默念厨房大娘的秘诀——
说话做事和软些,二公子应当会松口。
之前试了一次,这家伙果然带她从小门出来了。
如今都走到这儿了,总不能功亏一篑,否则半夜做梦都要喊一句可惜。
然而,裴言渊侧眸扫了她一眼,没有半分心软,冷脸就要将袖子拽回去。
林知雀气恼地咬紧后槽牙,暗道这家伙真是不配合,看不出她很努力了嘛?
若非现在没别的办法,只有一根救命稻草,她才不乐意求裴言渊帮忙呢!
但是事已至此,她无可奈何,只好再努力些。
林知雀委屈可怜地低下头,鬓边墨发垂落,遮住大半侧颜,娇小肩膀微微耸动,抬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你不许哭。”
裴言渊深吸一口气,缓了许久才忍住不甩开这姑娘,警告般命令道。
“呜呜,我才没有!”
林知雀实话实说,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偷瞄着他,小肩膀耸动得更厉害了,尾音都在发颤。
恰在此时,张嬷嬷驾着马车前来,关切地看着二人,“啧”了一声道:
“哎呦,公子怎的欺负人家姑娘?快上车吧,车马显眼,不宜在侯府附近久留。”
裴言渊仍是不想答应,责怪地看着张嬷嬷,她却环视四周,理所当然地摊手。
胡同周围行人寥寥,忽然多出一辆马车,十分惹人注目。
尽管裴言昭对他有所松懈,那些眼线亦是如此,但不至于到不管不顾的地步。
再磨蹭下去,确实太过危险,得不偿失。
他忍耐地阖上双眸,骨节紧紧攥在一起,发出“咯吱”脆响,俯视着那团身影,冷若寒冰道: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说罢,他毫不留情地抽回衣袖,不悦地兀自登上马车。
林知雀心头一喜,眉头瞬间舒展,差点欢欣地笑出来。
好在她没有得意忘形,感激地朝嬷嬷点头,抹泪跑到马车前。
待到二人坐定,车帘拉紧,张嬷嬷才轻呼一声,驾着老马上路。
林知雀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在与裴言渊相距最远的对角处,局促地搓着衣料,褐色眼珠不断转悠,皆是一言不发。
其实算起来,男女大防,裴言渊是外男,她未与侯爷履行婚约,不宜与他同坐一车。
但事情紧急,她顾不上那么多了,反正以后是一家人,只盼着早些下车。
兴许越是心急,越是容易不顺利,这一路颠簸摇晃就罢了,还时不时有行人拦路,摊贩叱骂,嘈杂得让人头疼。
最要命的是,马车较为破旧,车身好几处漏风,正好有一处对着她的腰眼。
虽然已经开春,但天气尚有些凉,凉风嗖嗖倒灌而入,全部吹在她的腰背上,不一会儿就酸痛发麻。
再这样下去,怕是要难受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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