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倏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眼帘里是贺景珩关切的面孔,她惊恐地环视一圈,没有看见心中所想之人,面色立马焦急起来。
“怎么了?”贺景珩去扶她的肩,触及之时掌下剧烈颤动了一下。
白榆抓住他的双臂,眸中迫切倾泻而出,“阿尧呢?阿尧呢?!”
“我给他请了个先生,现正是课时。”他温声道。
闻言,她悬着的心被平稳置回,却还是心有余悸,一把搂住他的脖颈扑进怀中。
贺景珩愣了片刻,才用在原地空空的两手环抱住她。
“吓我一跳。”白榆平缓着气息,音色带有少许哭腔,“我还以为还以为在做梦”
下意识的举动,待回过神来她自己也觉讶异,正想退开,又思及昨日同阿尧相见之景,念他着实花了心思,便没再动,紧了紧手臂,将身子更加倾向他些。
即使对他余气未消,白榆明了自己更需要什么。
她作奖赏般,于他而言则更是,心情不可控地随着她身体的依赖悦动起来。
手掌顺着她的脊柱缓缓拍拂,贺景珩忍不住的笑意落在她头顶,“你昨日在孩子面前哭昏过去了,把我们吓了一跳不说。”
“啊?”她忽有些窘迫,难以想象自己对着阿尧倒地的场景,脸色从耳根子刷红至眼下,“真的吗”
“我打算让阿尧住在”
“住在这儿吧。”她打断他,“我这儿绰绰有余,也不用你多费心力。”
虽然不知贺景珩究竟有何打算,但她太惧怕再次与之分开。
“好。那就叫人把最里面那间收拾出来。”
她稍稍抬起脸,只有一双眼睛从他怀中显露,“谢谢你。”
这一声谢是发自肺腑的。贺景珩虽抱有期待,却不认为和阿尧的团聚能将她完完全全从吴若宜被害之事上分散开来。
可她的呼吸维持至今,就是为了这一天。
贺景珩张了张口,欣喜,却未回应,接下去说道:“阿尧还未有大名,你觉得,叫仪沣,可好?”
她面露不解,从他怀中起身。
“我定会将他视若己出。”贺景珩目光坚定。
依他所言,他从未以一个长辈的身份面对过孩童,吴若宜的孩子是第一个。他没有立马让阿尧见白榆,便是怕她一旦寻回了执念,就更加不愿同他育有自己的骨肉。
可直到面对襁褓中那双乌黑水灵的眼睛,心头终日的郁结仿佛瞬即化开。他只是想同她有一个家罢了,只是想欣赏她生命中的母性而已。
白榆怔怔望进他眼里,不断动容,又不断挣扎。
他也实在玩够了螳螂捕蝉的戏码,若是能用这样一个人,换两人之间长久相安,又有何不可。最终能收买人心的,永远是温情。
“阿尧是哥哥唯一的孩子”
贺景珩眼神躲闪了一霎。他确实欠考虑了。
“爹娘若是知道他随了先帝的姓,一定不愿在黄泉下见我。”白榆的脸缓缓沉下,眼眸微红。
夏葵正伺候白榆穿上外袍,殿门打开,一个小巧的身影迈着快步跳了进来。
“姑姑!”
两人一同望去,只见阿尧身侧背着个小书包,伸出双手朝她们跑来。
白榆即刻喜笑颜开,慌忙套进袖子,蹲下身迎他,“阿尧!”
又像昨日那般抱在一起。
“姑姑知道你去读书了,先生讲得如何?”
男孩似有些自卑,整个人往她臂弯躲了躲,低声道:“我在乡下的学堂从没听老师讲过这些”
“没关系的。”白榆轻抚他的脑袋,“你有不懂之处就同先生说,好学是不丢人的。”
“嗯。”
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冲击着她的躯体,小小的身板,童音,都让她的心仿若被酥麻一般。
她稍稍退开些,想看看他的神情,不料阿尧跟着往前一步,又躲进她怀中。
白榆没成想对自己未有过记忆的小侄子会如此亲昵她,却也没多想,她只叹他们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不论何时,都会有血脉将他们联结,也不论分隔多远多久,都抑会再次相见。
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不会再被任何事物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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