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月门,便忽然看到一记熟悉的人影,正往南侧寮房疾步而去。
李幼白的心一下提了起来,在他走远后,忙走出来,随后也顾不得找半青,沿着小路往文殊菩萨殿奔走,她走得很快,帽纱被吹的左右摇曳,甫一踏进殿内,只觉心脏快从胸口跳出来,她咽了咽嗓子,环顾殿内布置后,走到殿右侧条案前,取来纸笔。
她写的很快,笔走龙蛇,刚折返回蒲团垫前,便听到屋外有动静,她扑通跪下,将纸奉于供案处,双手合十,尽量平缓着呼吸。
卢辰钊觉得自己像是捉奸的,在没有看到她时,满肚子火气,然在看到她时,又生出微妙的怅惘。
帷帽遮住了她的脸颊,他只能看到那纤细的背影,看似虔诚地面朝文殊菩萨像,帽纱偶尔浮动,带着殿内的香火气,一并涌入怀中。
李幼白有些后怕,脸上的汗甚至来不及擦拭,她默默沉了沉心,照着供案上的佛经兀自低念,就像根本没注意到来人,她连头都没回。
卢辰钊往功德箱里投了银子,取过香火朝佛像拜了拜,继而插进三足双耳香炉中,复又撩起袍子,跪在李幼白的身旁,他的气势过于逼人,以至于在他跪下时,李幼白的心停了一跳。
“没去东城书肆,反倒来了这里,李娘子,当着菩萨的面,你可有话想要辩解?”
低沉冷淡的语调,像是衙门里审案的官员,连些许情绪都不曾透露。
李幼白屏了呼吸,袖中的手悄悄攥起,又伸开,如此重复了几回,只觉掌心全是汗,黏湿温热,喉咙也跟着紧绷起来,她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心虚之外急于找个寻常口吻与之对话,可她还未琢磨出来,那人忽然朝她侧身。
修挺硬朗的身体像一堵山,在她面前投下压迫的光影,氤氲盘桓的白烟破成一绺绺的雾气,蒸腾浮动,让他的脸陷入一种近乎神圣的光芒当中。
隔着帽纱,他的轮廓越逼越近,近到能看清下颌线的弧度。
待李幼白意识到两人距离过于亲密时,他骤然伸手,长指触到纱帷,轻轻一拨。
四目相对,她的脑中仿若断了根弦,嗡的一声鸣响,连呼吸都忘了。
殿内的香火旺盛,袅袅烟雾萦绕身侧。
敞开的大门外,偶有僧人路过,木鱼声不觉于缕,叩着神经般反复敲打,晌午的诵经声衬的寺庙格外静谧,鲜少有香客,便如同一口大瓮,声音回旋在耳,将脑子里所有的杂念悉数清除。
李幼白惊讶地望着那人,他眉骨形状极好,眼睛深邃,凝视自己的眼神像是有种致命的吸引力,即便知道该避开,可还是目不转睛地盯视。从睫毛看向瞳仁,再从瞳仁移到鼻梁,最后落在他轻启的唇上,他的唇线明润狭长,色泽饱满
但——
在如此幽静的大殿之内,在他唐突自己的时候,李幼白怎么有心思打量起他的长相来,委实荒唐。
她睫毛倏地一眨,便要往后避开,孰料他的手指攥住帽纱,紧接着倾身上前,冷冽的眸光像是鹰隼,盯着李幼白的小脸细细逡巡。
强烈的压迫感袭来,李幼白下意识想挣开,他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将人强硬地半提起来固定在面前。
青灰色棉布围裹的蒲团跟着扭动,李幼白觉得自己像砧板上的鱼,男人与女人间的力量差距在此时无比明显的表现出来,即便她奋力反抗,仍旧无济于事,他的钳制牢不可摧。
推拒间,帷帽掉落,固定发髻的碧玉簪也摔了下来,乌发散开,她的脾气终于累积起来。
“卢开霁,你放手!”
卢辰钊看到她逐渐染上薄怒的眼睛,一言不发,目光死死盯着她鼻梁和脖颈处的细汗,天寒地冻,她穿的并不厚实,却出了这样多的汗,甚至刚进大殿的那一刻,他便发现她的呼吸异常,太过急促绵密,也就是说,她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淡然从容,而是匆忙赶到此处的。
在这之前,她又去了何处,约见了何人!
他心中涌起无数猜想,只一条格外醒目。
她不是来拜文殊菩萨的,她是来见闵裕文的。
他知道自己无权过问,也不必去管,横竖是她自己的选择,结局如何那都是她应得的。
他管她作甚?!
可他就是生气。
所以,那幅画是什么意思?不是为了感谢,而是贿赂,欺骗,是为了换得出门机会主动示好的表现,是在听说寺中人姓闵后,迫不及待来求证,乃至勾连的铁证。
不过是个攀附权贵的可怜虫,亏他以为她与旁人不同,以为她纯洁,高傲,不屑于蝇营狗苟,全是他的一厢情愿,自以为是。
卢辰钊放开她的手臂,李幼白失了桎梏,猛地跌坐在地上。
“你到底怎么了,我我是不该骗你,可我来大佛寺,没做什么错事,我只是来求菩萨庇佑,来年乡试一切顺利。”
“是吗?”冷冷的一声轻笑,伴着几许鄙薄,“那便祝李娘子,所求皆如愿。”
他站起来,一步步走出殿门,长袍簌簌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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