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听他便宜弟弟诚恳叮嘱:“哥,你晚上不要抢我被子哦,我第一次跟你睡没经验,你不磨牙打呼噜吧?”
安谨:“…………”
安谨面无表情地甩开握着的小手手。
“哪那么多废话,睡觉!”
安予灼犯完了这个贱,心安理得地缩回被子,闭上眼睛,没心没肺地睡了过去,没多久,就传来他平稳的呼吸声。
然而,小小朋友的睡眠时间和大孩子是不一样的。
虽然房间里相顾无言,但陆余依旧能听到安谨辗转反侧的声音。俩人都完全没有睡意。
黑暗中,陆余的声音幽幽响起:“我也睡不着,要不要聊聊?”
大约是漫漫长夜太无聊,片刻后,安谨竟然搭理道:“聊什么?”
“随便聊聊,比如……灼宝好像挺在意你,你为什么讨厌他?”
安谨:“……”
陆余很有耐心,没等到安谨的回答,便自顾自抛砖引玉:“我能理解你,我在亲戚家借住的时候,也恨不得找个房间把自己藏起来,不想跟任何人交流。”
安谨无声地扭过头,透过黑暗看向陆余的方向。
“听说我妈怀我的时候,我爸就没了。她没有工作,没有积蓄,一个人根本养不起孩子,一度想打掉我。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把我生了下来,但我宁愿她没有。”陆余像说别人的故事,语调平静。
“她从来没给我吃饱过,记忆里就是稀饭、咸菜,家里其实也做肉,也买点心,但她都会关起门偷偷吃,吃不完锁起来,我知道在哪里,但不敢偷……你知道生红薯是什么味道吗?脆的,甜的,有一点涩,我小时候饿得不行,就会去地窖里偷一点,但不敢多拿,一旦被发现,就要被毒打。”陆余说,“我有记忆以来,身上就没有一块好肉,一直到你家,这半个多月才把伤养好。”
“后来她出去打工,干脆把我丢给亲戚,却常常拖欠生活费,我的境遇可想而知,亲戚们嫌弃我,村里的孩子叫我‘没人要的野种’,还不如在她身边……我也想把自己藏起来,不想面对那些人,但是不行,我得干活,才有饭吃。”
“……”
“你瞧,我有亲妈,但过得并不比你这个没有亲妈的好。”
陆余像总结陈词似的,说完最后一句,便陷入沉默。
半晌,安谨开口:“对不起,我不知道……”说到这里,安谨卡了壳儿,顿了一会儿才有些烦躁地说:“你没必要揭自己的伤疤,来安慰我。”虽说这种比惨似的安慰方式,实际上很有效。
“不算揭伤疤,反正现在没有别人。”陆余这样说着,目光却向摄像机的位置一瞥。
整个屋子,只有那一处闪着一点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光。
安谨却因那句“没有别人”放松下来,张了张嘴,最后轻声说:“我跟你比起来,幸运得多。”
“其实郭阿姨从来没有虐待过我,我隻担心。”
陆余:“担心什么?”
房间没有窗帘,只有透明的防风塑料布,室内外一样的如墨沉寂,透过这黑夜,仿佛能看到渺远的星光。
“我亲妈现在在欧洲,找了个德国男友。”安谨忽然没头没脑地说,“她不要我了,我就只剩下老爸,可他娶了后妈,有了新的孩子,我担心……我连最后一个亲人也没了。”
“谁跟你说的?”
“什么?”
“谁跟你说了‘有后妈,爸爸就不要你’这样的话?”
“……”
安谨:“所有人都这么说,我奶奶,我伯父,我姑姑……”
陆余不屑一哂:“有些大人就是贱。”
安谨:“?”
安谨怀疑自己听错:“你说什么?”
陆余:“有些大人,尤其是某些亲戚,就是喜欢说些伤人的无端揣测,把孩子逗哭了,他们才开心,你若是闹,他们就说‘这孩子真不识逗’,道歉是不会道歉的,顶多一句‘我就是逗他,怎么还当真了?’”
安谨:“……”好像,说得没错。
陆余幽幽道:“也不知他们是单纯的恶趣味,还是别有用心。”
他点到即止,再深层的意思,能不能想通,就看安谨自己了。陆余小小年纪,可见过的腌臜事远比他大几岁的安大少爷要多,所以不惮于用最坏的恶意揣测别人。
陆余看向黑暗中的摄像头,无声地想:就算安谨想不明白,总有人能想明白,再告知他吧。总之希望他能开窍,别再被人当枪使……然后对灼宝好一些。
“哥——”
一道软乎乎的小奶音响起。
陆余讶然:“灼宝你没睡?”
“我憋醒了……”安予灼有点不好意思,然后在黑暗中爬啊爬,爬到了另一侧。
他隔着被子,伸开小短手,一把抱住安谨。
安谨:“?!”
安予灼神情地说:“哥——”
安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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