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不起。”
听到这三个字,许听晚再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真诚的话。
发自内心的道歉,不是像他这样,上下嘴唇一碰,说‘对不起’三个字就翻篇的,而是会像方正初那样,就具体的事情,反思自己的错误,认清自己的偏见,可很显然,钟宿只是迫于老师的施压才过来走这一趟流程,他甚至连自己为什么而道歉都不清楚。
许听晚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就在她想要起身离开的时候,钟宿好像突然记起什么,喊住了她:“等一下。”
后面的那一串话,仿佛经过了多次排练,迫切又密集开口道:“对不起许听晚。我承认我是因为妒忌你的才能,觉得自己处处不如你,所以才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诋毁你。诚如你说的,诋毁人的方式有很多种,在众多可能性中,我选择了成本最低伤害最大的一种,企图通过造黄谣的方式,来否认你的努力,抨击你的人品,我知道这一切一定给你带来了非常大的伤害,且这些伤害无法逆转,所以我再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向你道歉是我应该做的事,希望你能看在曾经同门情的份上,原谅我的愚昧。”
说完这段话,他像是完成任务一般,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这段话听着十分有诚意,可许听晚却觉得有些别扭。
具体哪里出了问题,她也说不清楚,但她的第六感提醒着她,这不是钟宿今天找她过来的目的。
果不其然,等钟宿调整好呼吸状态,他又试探性地开口道:“我表姐说,裴总好像要调查我本科论文的事。”
“我不清楚。但我想,他没那个调查的权利。”
“他有!不需他亲自调查,凭借他的人脉关系,他就能托人调查。”他说激动的时候,双手撑着圆桌,站了起来。
至此,许听晚才明白他的目的:“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你要知道道歉并不能取代最终的调查结果。”
“许听晚。我表姐给我透露口风了,裴竞序的意思是,让我向你道歉,他都这么说了,我觉得你一定能帮我说上几句话吧。你想让我怎么道歉都行,这事能不能止步研究生阶段,不要牵扯我的本科学位?”
许听晚觉得他很奇怪,牵不牵扯本科学位,这个决定权并不在任何人手上,在他购买本科毕业论文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如果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会有怎样的一个结果。
许听晚盯着他看了几秒,没有动容:“到此为止吧,我还有事。”
说完,她起身欲走,钟宿估计是当真着急了,推桌子的动作幅度有点大。
那杯由服务员倒好的热水哐当一声倒在桌子上,热水倾洒了大半杯,直接烫到了许听晚的手。
杯子也顺着桌沿滚下去,摔到地上,溅起玻璃碎片。
许听晚今天穿着一条紧身的牛仔裤,跟一众不怕冷的年轻人一下,露着脚踝。她只是庆幸幸好自己躲得快,不然她这才好的脚腕,又要被那玻璃碎片剌出一道口子。
服务员闻声看过来,看到满地玻璃渣的时候,眉头拢起:“同学,如果有什么争执的话,请去外面解决。”
“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请问可以借用一下洗水槽吗?”
服务员看她手背烫红了一片,破例放她进来。
等她用冷水冲完,对服务员说了一声谢谢:“费用的话,会由这位同学照价赔偿。”
说完,许听晚连看都没看钟宿一眼,头也不回地出了咖啡厅。
钟宿很快扫了码,不死心地追了出去。书街大道上,都是上下课的学生,许听晚被他缠得烦不胜烦,正当她要停下脚步开口骂人的时候,突然有人开口叫了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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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门闸机口那儿,趁着等网约车的这段间隙,许听晚再一次向裴绍表达自己的感谢:“老师,我听钟宿说了,您今天还特地跑学校做了一个书面报告,还劝他来向我道歉来着。”
“都是小事。事情呢,都过去了。你这手怎么了?”
许听晚看着颜色未褪的手背,自认倒霉地叹气:“不小心烫到了。”
不用猜就知道这是跟钟宿对峙的时候发生的意外。
作为老师,裴绍不好嚼什么舌根子,但他又怕许听晚情绪太差,影响生活,思来想去,他一改在学校时正经的模样,往上捋了捋袖子:“偷偷告诉你,我平时不像在学校或者公司这么正经,挺无厘头的一人。”
许听晚不知道裴绍为什么突然同她说这些,但她对裴绍的后半句话深信不疑。
“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惊讶?”
她不仅不惊讶,还对此见怪不怪。但是为了配合裴绍,她还是僵硬地‘哇哦’了一声:“真的吗老师,完全看不出来。”
“真的。我台前台后完全两个人。台前呢,扮演着既定情境下的某个角色,但是台后,我只扮演我自己。你就说,一直维持台前的演出状态是不是会累死人,996都让人休息呢,我还不能休息休息做回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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