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跟你们队干部讲,南大洋是一盘棋,要有大局意识,虽然分伙立灶,但不是分家。”邵普顾左右而言他,却意有所指。晓阳抬起头,平静地说:“大队长,这次俺们换来粮食,也不都是为了自己,俺们思想上早有准备,你就说怎么弄吧!”“俺们还是老办法,二八分肥。”邵普端起茶缸,佯装喝水,眼睛透过缸沿儿,察言观色。
邵勇眯着生疼的眼睛,压低嗓门,道:“大队长,咱亲兄弟,也得明算账!你这是来打我们的土豪啊!你也知道,我们并没肥到流油的份上,这点粮食,还不够填牙缝。”声音哽咽,“每餐饭,社员们还得配柞树叶子粉。大家辛辛苦苦弄了半年,能不能给我们多留点。”“心疼了不是?队长同志,要顾全大局啊!”一脸马列主义,“二八分,俺已经是给你们多留了啊!算是奖励也好,算是人情也罢!你们算算各队都有多少人?你们又有多少人?”顿了顿,“大队按20给你们提留,已经是开了大口子呀!”邵普想用自己大队长的官威压服这两个年轻人。“可,我们按四个队算,也该分二成半吧!这样才公平吗?”因为是自己六哥,邵勇并不像金晓阳那么怕邵普,瞪着血红的眼睛与邵普争辩。“你的境界,就是没有晓阳高!拿你点粮食,像割了你的肉。”邵普批评邵勇。“如果是割我的肉,我不心疼。现在你割的是副业队的命。二八分肥,我们今天要是答应了,明天我们俩还有脸当这个队长吗?!”眼泪在眼眶里转,“求求你啦!大队长,你得认真考虑考虑啊!”邵勇急得额头青筋暴起,一对血红的眼睛,仿佛能淌出血。还别说,邵勇的表现,还真是让向来说一不二的邵普动摇了。“那就按你说的,三七三十一,给你们留二成半。明天各队来拉粮食。”邵普不满地把喝水的缸子墩在桌面上。晓阳赔笑道:“大队长,别生气!俺们一定会用更加努力的工作,更加出色的成绩回报大队长的关怀。”“咋个回报法?没看拿出点粮食,都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啦?!”邵普瞅着邵勇,假模假样地冲晓阳道。晓阳也不敢乐,提起暖壶,给邵普的水缸加满水。“大队长,别拿我的眼睛说事儿啊!我这是熬夜熬的,不是得了红眼病。南大洋的男女老少,都是我的父老乡亲。哪个挨饿,我心里都难受。”皱了皱眉,“只是没想到大队长手茬子这么重,下手这么狠!我先前思谋着,拿出一半够意思了。没承想,大队长一张嘴就是八成。”“还是舍不得!”邵普笑了笑,把话头拉回来,“这也不能怪你,论谁都会有想法。毕竟自己养的孩子,让别人抱走了,搁谁,谁不心疼?你能有现在的认识,俺替全村的百姓谢谢你!谢谢副业队的全体同志!众志成城,共渡难关。不是平时看谁喊得响,是关键时刻看谁豁得出来。”“我对刚才的不理智向大队长检讨。”邵勇站起身诚恳地说。“检讨就不必了,但该干的工作必须干好,不能闹情绪,不能耍小孩子脾气。”邵普打巴掌给甜枣,“你们虽然年轻,但已经担任了小队干部。当干部就要与上级保持一致,就要学会做群众思想工作。”顿了顿,瞧着邵勇和金晓阳,“你们今天有些话有所保留,你们没说,但俺都清楚。俺不是不知道你们的难处,在大灾大难面前,党员干部就要挺身而出,站在前面,为群众遮风挡雨。”加重语气,“什么时候,你退缩了,当了孙子,不能为群众分忧解难,群众就不会待见你。”邵普似在勉励,也似在警醒。他今天有感而发,讲了一大堆他这些年认真领会,埋藏在心头,深刻感悟到的为官之道。邵勇认真听着,见邵普收住话头,才用商量的口吻试探:“大队长,能不能把南大洋这片坑塘划给我们副业队啊!一直撂荒着怪可惜的。”“你又打什么鬼主意啦?”邵普不解地问。“只是个打算,具体怎么弄?脑子里还没成型。现在只是想争取下来。大队长,你就说是给,还是不给吧?”邵勇不想纠缠,直接揭了盖子。“是啊,有些年啦!解放前,地主李大发在南大洋养鱼,可是挣下了大队部那片宅院。如今抓粮为纲,南大洋撂荒了。你不是要养鱼吧?”邵普说到养鱼,似恍然大悟。“你就别猜了,就说,给不给吧?”邵勇跟邵普叫了真,两只通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邵普思忖片刻,挥了下右手,慢声道:“好吧!俺答应了。只是借给你们用。至于借到什么时候,那要看形势,也看你们的表现。”邵勇原想白纸黑字立下字据,可邵普却把给变成了借。这就明晰了产权归属。“南大洋”这片坑塘属南大洋大队,副业队拥有使用权与经营权,至于所得收益,大队是有分配权的。只要他想,你就得给。对于邵普的做法,邵勇还真没辙。因为副业队隶属于大队,就像爹和儿子。在没有分家以前,儿子的,就是爹的;可爹的,并不都是儿子的。因为爹不只是一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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