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化完淡淡的妆,看着镜中的自己,想了想,又涂上了炽烈的红唇,刚烫的时髦长发被她抖得蓬松,虽然穿着酒保的衣服,但是散发的女人魅惑,却让任独清那个老色鬼,一眼就失了谨慎。
色字头上一把刀,自古以来都明白,但真能抵挡得住的,又有几个?
进饭店的关节,之前已经被打通,准备酒水之类的事,早已有人安排好。她只管施施然将其端到任独清身边,见他只顾和人聊天,并无拿起酒杯的意思,于是就被人“不小心”碰到,酒便“不长眼”地洒在了长袍的前襟。
任独清刚想发怒,一看到这么张明艳的脸,惊慌失措,泫然欲泣,登时怒气就下了一半。
好巧不巧,长袍还是浅色的,袍襟上的红酒印太过明显,这影响后面的宴会安排可怎么行,这样的形象见了报哪像话?任独清就被众人拱卫着,去换衣服了。
恐怕老色鬼解衣扣的时候,都还在惦念着那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儿。
这之后的事,就全交给了其他的行动人员。
梁琇只管躲进厕所,换上被事先藏好的另一身衣服,扎起头发戴上帽子,再抹去让她恶心的口红,带好另一份出入证明,坐上接应她的黄包车,逃之夭夭了。
其实梁琇用不着那么紧张,贝德奇当时巴不得混进去日本的便衣、七十六号的特务,好将他的“善意”快点传递出去。和任独清的合照见报是要到第二天的,可一旦当天就有人在他家等着索他的命呢?这种保命的事,关键就在分秒必争,差出一步,就是生死之间。
只是他没料到,这两方的人放没放进去不好说,重庆的,倒是放进了一队。人杀得干脆利落,又跑得无影无踪。
梁琇回想了一下,如果说有什么意外,当属在从女厕往外走时,被一个男子拐了下手臂。当时只想着撤离,哪还顾得上理论。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到现在还有点钝痛,真是力道不小。
至于那些缠得她不能动弹的小乞丐,如果是平日,她可能真的会一人分一个铜板,可放在当时,却是要命的纠缠。她分明听到远处的警哨声已经响起,幸亏伪装成黄包车夫的队员,几个拉扯,便将小乞丐们都赶走了,她才得以脱身。
不管怎么说,亲手替父亲讨回公道,算是了结一桩大事吧。
“我不会加入你们,我这次只是报仇。”梁琇的话说得非常明白。
慕云中脸上的遗憾遮掩不住,也许他起先真的抱了拉她入伙的心。
“好,以后江湖不见。”片刻后,慕云中朝梁琇郑重地承诺。
想到这,梁琇冷笑一声,吃下了一颗枣子。
甜,不能亏了自己。
梁琇知道,躲过了这阵风波,她要继续行动起来。慕云中给了她一笔钱,算作报酬,不多。她想了想,没有拒绝。有了这钱,她可以多撑一阵,但依然要省着花。
她要重新找一处房子,原先租的那间在行动前已经退了,新找的最好是便宜些的,干净些的,能安静点就更好了。
她要重新找一份工作,如果一时找不到长期的,她就继续翻译、写文章、投稿。以前在供应社时,她下班回家翻译的东西就发表过,如果能多发表一些把稿费攒起来,也是一份能救急的收入。
她还要继续找,小心谨慎,眼观六路,直到有一天,重新找到自己人。
第4章 怀恩难童保育院
梁琇重新回到法租界时,都快过小年了。算起来,她整整在南市躲够了一个月。
这期间,她一直在关注着外间的消息。康嫂时不时会把报纸带回来,梁琇不至于躲在这里成个睁眼瞎。那个任独清死了之后,法租界巡捕房象征性地搜捕了一番,但什么人都没抓到。
蓝衣社原指中华民族复兴社,简称复兴社。但在当时的上海,老百姓、新闻记者并不清楚很多针对日伪的刺杀行动大部分是军统所为,而军统行动严格保密,普通百姓自然不得而知,只以为都是蓝衣社的手笔。所以一遇到日伪被杀,就都传说是蓝衣社干的。杀汉奸、杀亲日派的消息屡见报端,甚至虹口那边的日本宪兵队,也开始不太平。时不时有日本军官、士兵走在路上就被打死,有一次营房里还被扔了炸弹。日本人气急败坏,有时能抓得住人,一番折磨之后虐杀。更多时候则是咋呼一顿,搜个鸡犬不宁人仰马翻,最后却不了了之。
所以,这么一个汉奸死掉了,大家谈论个几天,很快就被其他新事件夺走了眼球。这租界,最不缺的就是大小事情。
到了一月底,梁琇判断,任独清遇刺的风波,确实可以算平息了。于是,她返回了法租界。
而此时,她要面临的头等大事,就是要确保自己能先生存下来。
节流,开源。
先解决住处的问题。她一连找了几处房子,几乎把上年秋天刚到上海时租房的麻烦,像渡劫一样,重新经历了一遍。最终在金神父路附近的修齐坊,定下了一间屋子。
她算了算,自己之前的积蓄外加上次慕云中给的“报酬”,除去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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