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宅有一片荷塘。
秦世雄刚买这座宅子时,并没有亭台水榭。但池沐芳的娘家是无锡大户,她家的大宅院里就有一座天然的荷塘。荷花伴随着池沐芳的童年和少女时期。自打嫁给秦世雄之后,池沐芳就不能像儿时那样时常看到荷塘了。
池沐芳比秦世雄小了近十岁,所以在秦世雄的眼里,她既是妻子,又是小妹,对这个与自己风雨同舟的女子,一直是既爱又宠。他专门请来无锡的师傅,仿照池家荷塘的样子,在自家的宅院里也建了一片,每年盛夏荷花开放之时,这片荷塘就会变成一隅人间仙境。荷塘的岸边有雅致的山石,还有一座不小的凉亭,秦家人时不时会到那边纳凉,赏荷。
九月的荷塘其实已经没什么花在开了,水面上大多是荷叶和莲蓬。怎奈这天的天气实在好,晴空如洗,湛蓝无云。秦安郡忽然不想在客厅上课了,突发奇想地要拽着梁琇到荷塘的凉亭。这样的天里,赏一赏荷叶和莲蓬,也是别有一番意趣。秦则新自然是要跟过去的,池沐芳听后也觉得是个不错的提议,所以也随着这师生几人一起到了荷塘边的凉亭。
梁琇今天给秦安郡讲《说文解字》。这是一本对中国人有巨大影响的古书,不管是偏旁部首的归类,还是对汉字形体的收集,许慎对他当时所了解的自然万物、社会人文都做了前无古人的整理。梁琇觉得带着秦安郡看这本书非常有意义。
梁琇选的是清代段玉裁的《说文解字注》。
师生几人,讲课,听讲,讨论,甚是热闹。忽起一阵微风扫过书页,翻乱了几张。
“哎,梁小姐,琇!你的‘琇’字。”秦安郡觉得很神奇,愉快地叫了起来。
梁琇一看,还真是她这个“琇”。
“石之次玉者……从玉莠聲。”秦安郡指着书认真念道。
嗯,的确是母亲当时说给她听的。
“梁小姐怎么是‘次玉’呢?我觉得梁小姐比美玉还要更美玉。为什么用这个字起名字呀?”
听到这个问题,梁琇的脸颊一闪而逝飞过一抹红,但随之而逝的,还有那无人觉察的落寞。
“可能我的母亲,自有她的道理吧。”
“那是什么道理呢?”秦安郡好奇。
“安郡小姐,请把我刚才讲给你的书,再复述一遍,不要走神。”梁琇微笑着转移话题。
“哎呀,梁小姐,快告诉我呀。”秦安郡提高了声音,晃着梁琇的胳膊央求道。
梁琇卷起书假做要去轻敲秦安郡的脑门,秦安郡缩了一下脖子以示这就躲过了,顺势偷偷看了眼旁边的池沐芳,母亲正看向花园里的父亲和三叔,没见到她和梁小姐没大没小。
“我们看下一个字吧。”梁琇要开始讲正经内容。
但秦安郡似有新发现,“哎呀,梁小姐……你今天好像很高兴啊。”
是么?梁琇想了一下,好像今天她脸上的确总是不由自主地带着笑。
人要是真遇到喜事,可能就会周身都散发出洋洋的喜气。
想来也是,她怎么能不高兴呢?
昨天是她来到上海之后,最高兴的一天了。
她忙活完孩子们的课,收拾了收拾,不觉人都散尽,正要离开时,朱维方大哥敲了敲教室的门,走了进来。
“梁老师,不知您有没有时间,想约梁老师聊个天。”
梁琇觉得对难童院而言,朱大哥就是一棵顶天的树,帮着挡了不知多少麻烦。必是朱大哥遇到了什么严重的事情,才开口来找她,所以当即就答应了。
当梁琇在约定的电机室等着,看看有什么可以帮他的时候,朱维方坐在了桌子对面,面色和煦,却也少有的庄严——“梁老师,我观察你很久了,你对弱者充满悲悯,有责任心,有勇气,有智慧,有文化。”
梁琇不解,但又有一丝熟悉和不敢轻易交付的激动。
“梁老师,你……”朱维方神色肃重——
“想加入我们吗?”
“你们是?”梁琇那时的声音都已颤抖了起来。
直到她真的听到了她期待已久的那几个字。
那一刻,梁琇只觉得她这叶小舟在暗夜中漂漂荡荡了那么久,终于在掉转回船头的瞬间,身后黑云顷刻散尽,一下就显出灯火通明的彼岸。
踏破铁鞋无觅处,她曾以为的无尽的远,原来竟近在咫尺。而且在不知情的时候,又一次通过了考察,得到了认可。
她突然觉得自己不再是孤岛上的孤身一人了。
朱维方没料到,他不只是吸纳了一个新成员,更是找到了一名老同志。
难童院里有一个秘密党小组。
朱维方是组长,食堂的老冯,还有其他几个梁琇经常打照面打招呼的同事,都在这个组里。梁琇加入后,主要担任交通员。
大家对梁琇都很好,尤其是老冯,知道梁琇一个人不容易,经常给她送点小东西,甚至还给她送过一小瓶烧酒。梁琇直摆手说不喝酒,朱维方让她拿着,说烧酒可以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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