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高上一头。但世事变化,恐怕洋老爷们如何也料想不到,自己竟有要落荒而逃的那一天。
到了十月,欧洲打成了一锅粥,国际形势日趋紧张。美国已经开始撤退在华的海军和美国侨民。人们看到美国海军舰船不断集中到上海,又陆续离开。
十一月,英国也没忘记上海租界里还有不少英国人,专门派了轮船来上海加速撤侨。
这天秦定邦刚从码头往公司走,还没进楼,就看到了正倚靠着那辆黑色雪佛兰的冯龙渊。这人也不嫌冷,就在外面站着,像是等了有段时间了。
终于等到秦定邦回来,冯龙渊立马两眼放光,“哎呀,秦三,你这个大忙人,我可等了好久。真是冻死我了!”说着就走上前来,伸手去搂秦定邦的肩。
秦定邦挡下冯龙渊的胳膊,“你怎么不在车里等?”
“这不是怕在车里睡着了错过你么?”冯龙渊立了立大衣领,又跺了两下脚,“为了见你,我把新女朋友的邀约都给推到明天去了。这大晌午的,跟我吃饭去。”
冯龙渊言语一油滑起来,秦定邦就没耐心听,“怎么又吃饭?”
“你看你,对我总是这么个态度,我还能害你不成?”冯龙渊假装不悦地瞄了秦定邦一眼,“保准是好事,走,跟我去菲亚卡。”冯龙渊打开车门,把秦定邦推进了车。
外面天气阴沉,泼了墨一般,如有暴雨将至。江那边沉重的外国轮船汽笛声此起彼伏,哪怕冯龙渊的车向西走了一段,仍能清晰地听见。路上很多外国人已不再像以前那么悠哉游哉,趾高气扬的了,不少都步履匆匆,面露愁容。
冯龙渊开着车,看到路上洋人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显得异常兴奋,甚至吹起了口哨。
没多久,车就开到了霞飞路上的菲亚卡,这是一家匈牙利人开的西餐馆。炸小牛肉,匈牙利蔬菜汤,白脱油烤鸡等都是这家西餐馆备受欢迎的菜品。冯龙渊曾和不少朋友来吃过,很喜欢这里的异域风情。
最重要的是环境不闹,方便谈事情。
他也不问秦定邦,直接把他觉得好吃的给点了一桌。他知道问也没用,秦定邦肯定会说随便。还不如他自己快些给点了,好赶紧说大事。
等菜的时候,冯龙渊拿出烟盒,抽出一支递给秦定邦,秦定邦刚想伸手接,却下意识地停住,摇了摇头,“不抽了。”
“不抽了……你戒烟啦?”冯龙渊十分诧异,“啥时候的事,没听你说呀。”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秦定邦不想跟他啰嗦。
冯龙渊收回了手,把没递出去的烟点着,自己抽了一口,又往身后吐了口烟,“秦三我跟你说,我们遇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了,能捡到大漏。”
秦定邦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冯龙渊。
冯龙渊看着秦定邦,“你刚看没看路上那帮洋人一个个瘟鸡样?跟抽了筋剃了骨似的。为什么?”
冯龙渊也没指望着秦定邦回答,吸了吸鼻子继续道,“日本敌视英美,现在是越来越明摆着的事了。国家间能怎么敌视?还不就是日本人跟英美人过不去?咱们这租界周围是什么?日本人!你看北边现在嚣张的,手越来越往咱租界伸。真等日本人过来了,洋人以后能好过?你看先是美国,再是英国,都来撤侨了。”冯龙渊掸了掸烟灰。
“现在还有船来,能撤侨,等再过段时间局势再紧张些,航运一堵,还能不能派船过来把人接走,那可真就不一定了。所以这帮洋人如果要逃命的话,也就眼前这点儿机会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冯龙渊刚想向上吐口烟,一想起秦定邦刚说不抽了,又转头往后吐,结果横甩出一抹烟把自己笼罩其中,“你说他们逃命,能怎么个逃法?”
秦定邦喝了口水,没接冯龙渊的话,只看着他在烟雾缭绕里不停嘴地说。
“这租界之上有钱的洋人多吧,多如牛毛!但他们又能带走多少?带得走的带,带不走的那些,就只能扔咱这了。你说房子能拆走,商铺能背走?只能白菜价,真是白菜价!”冯龙渊激动地用手敲了敲桌子,“我跟你讲,上次我倒腾的那套房子,当时我还以为捡了便宜。现在看啊,真觉得亏了,买早了。”
“你不知道,”他压低了声音,“这些英国人美国人往外抛房子、抛资产简直跟疯了一样。你就往死里杀价吧,只要给钱快,恨不得立马就是你的。”
这时候服务生把一盘鸡肉端了过来,冯龙渊等服务生把菜放下转身走远了点,继续向前探身说道,“映怀,我跟你说,我这边知道的就有好几套,我还去看了,太好了,简直是太好了!他妈的那些洋鬼子真会享受,要什么样有什么样的。”
他舀了一勺子鸡肉放到了秦定邦面前的餐盘里,“你要低调不招眼的,那看起来真就一普通民宅。但你进屋一看,那陈设……真他妈讲究!你要招摇的,那就真有嘚瑟的,大洋房盖得,生怕别人不知道里面住了位洋老爷,装饰陈设全都可劲儿地往豪华里搞。总之你要什么样的都有,低调的高调的,全能挑得到。”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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