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没有理会,见道路让开,立即命马奴挥鞭前行。
沿途诡异地安静,各种各样的目光聚集在两人身上,有冷漠,有讥讽,有讶异,有轻蔑,唯独没有尊敬。
林长终于心生不安,可宫门近在咫尺,容不得他后退。
车轮压过路面,车轴吱嘎作响,声音并不高,这一刻却格外刺耳。
马奴为气氛所慑,不敢肆意挥鞭。双手握紧缰绳,小心翼翼控制住马匹,目光中充满警惕。
空气中飘来奇怪的味道,混杂着血腥味,林长和林原顿感不适,接连当场作呕。
两人的表现落在众人眼里,郎君们环抱双臂撇了撇嘴角,讥诮的表情毫不掩饰。私兵跟在两人身后,面对氏族们的目光近乎无地自容。
距离宫门渐近,马车被甲士拦截。
一伍双矛兵横在路中,厚重的圆盾横在身前。盾上凸起的兽首狰狞可怖,似已锁定猎物凶狠咆哮。
“停车!”
双矛兵齐声高喝,强行截停马车。
换做往昔,马奴非但不会停,更会扬鞭策马猛撞上去。今日情况迥异,张狂肆意被恐惧吞没,马奴不约而同拉紧缰绳,没有继续前行。
直至车轮停止转动,拉车的马打出响鼻,车上马奴才猛然惊醒。公子长和公子原未下令,他们竟然停住马车!
想到可能的下场,两人如坠冰窖,控制不住全身发抖。
车内的兄弟俩脸色铁青,一前一个后推开车门,怒不可遏踹开马奴,呵斥道:“放肆!”
声音拔高变得尖锐,显得格外刺耳。
见两人出现,双矛兵依旧站在原地,始终不肯让开道路。
护卫兄弟俩的私兵迈步上前,放平手中长矛,矛尖锋利,闪烁慑人的寒光。
“放肆?”
一道声音传来,打破僵持的气氛。
林长和林原一同望去,就见一名黑衣少年施施然走来,出现在双矛兵身后。
容貌俊秀,面色苍白。
黑袍刺绣金纹,腰间束玉带,带下垂挂玉饰锦囊,彰显其身份。
漆黑的双眼睨着林长,短暂扫过林原,很快又回到前者身上。
镶嵌彩宝的鞋履踏过地面,袖摆轻扬。目光锐利,冰寒彻骨,令林长和林原心生忌惮,下意识攥紧手指,握住腰佩的宝剑。
双矛兵收起盾牌,自行分向两侧,为少年让开道路。
林珩停下脚步,双手袖在身前,语气平缓,字里行间却隐藏刀锋:“若言放肆,妾庶僭越该当何罪?”
声音轻飘飘落地,林长和林原猝不及防,登时面红耳赤。
“林珩,你敢辱我!”
林长早被晋侯的偏心宠昏了头,愈发不知天高地厚。被林珩语言相激,气急败坏跳下马车,夺过马奴手中的鞭子就要抽过去。
他忘记了眼前人的身份,忘记了林珩不是其他庶兄弟,再不为晋侯所喜也不是他能肆意欺压的对象。
“大胆!”
陶廉怒喝出声,先一步拦到林珩身前,徒手接住马鞭,顺势向后一拽。林长力量不及他,被拽得向前栽倒。为避免出丑,不得不松开手,使马鞭被当场夺走。
氏族郎君们同时举臂,车旁私兵刀剑出鞘,枪矛挺起,将兄弟俩带来的护卫团团包围。
林原脸色变了几变,决定不吃眼前亏,咬牙走下马车,弯腰向林珩拱手,厚颜道:“闻弟归来,我二人欣喜,特地前来迎接,先前不过是一场误会。”
睁着眼睛说瞎话,难为他能面不改色。
林原当场低头,暗暗向林长递眼色。
林长也知道形势不妙,不甘地咬牙垂首,发誓要报今日之仇。
陶廉折起马鞭,转头看向林珩,等待他做出决断。
是放过还是追究?
林珩无视林原的谎言,回首望一眼宫门,指了指低头的兄弟俩,对双矛兵示意:“拿下。”
“林珩,你敢?!”
变化始料未及,林长和林原顾不得伪装,命令私兵集结到左右,护卫两人冲向宫门。
“去见父君!”
此时此刻,想起有狐达的警告,两人后悔不迭。奈何世上没有后悔药,错判局势,只能自己品尝苦果。
双拳难敌四手,身旁的私兵一个接一个倒下,两人失去保护。宫门近在咫尺,几步距离却如天堑一般。
最后一名私兵倒地,抱着扭曲的断腿哀嚎。
双矛兵走上前,制住持剑乱刺的林长和林原,反扭住两人双臂,强行将他们按跪在地上。
“林珩,父君不会放过你!”林长怒吼道。
林珩不理会他的叫嚣,视线滑过马车,扫过两人的发冠、佩剑以及腰带上的玉饰,面无表情,语气冰冷。
“庶子驾玄车,佩王赐剑,戴世子冠,谁许的?”
一言既出,林长的叫嚣戛然而止,林原也噤声不语。
“带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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