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简装在木盒内,盒盖敞开,内里铺有绢布。
国太夫人带着疑问展开竹简,从头至尾浏览一遍,美眸倏地睁大,最终将竹简摔到案上。
“荒谬!”
国太夫人怒视令尹,斥道:“公子联姻前所未有。况公子珩已得册封,乃是晋国国君。此番率军攻郑,大片疆域纳入版图。楚为强敌,然其内乱,分出胜负不在旦夕,遑论对外攻伐。我不见此盟约对晋有何好处。”
反观越国,更像是盟约的受益者。
“国太夫人,未见公子珩,不知他意,请勿妄下结论。”令尹沉声道。
“我为国联姻,岂不知婚盟究竟。令尹子非,你以为我参不透文字之意?”国太夫人声色俱厉,没有丝毫退让。
令尹深深看着她,道出一句话:“越姬,莫要忘记你乃是越人。”
国太夫人冷笑一声,强硬道:“我嫁与烈公,是晋国太夫人,公子珩的大母。”
两人目光相遇,肖似的眸子,带着同样的冷意。
最终,令尹率先收回视线,道:“今日告退,待公子珩归国,我再入宫求见。”
“不送。”
国太夫人粉面含霜,之前的温和消失无踪。
令尹起身离殿,神情冷峻,少许亲情也荡然无存。
久别重逢,年少相伴的情谊早就磨灭。政治利益纠葛,两人各有立场,不欢而散。
远在岭州的林珩尚不知国内变化。
因突来的一场暴风雪,道路断绝,大军延缓三日启程。
他没有入驻城内,而是和大军一同驻扎在城外,在营地中立起帐篷。
临近傍晚,营内燃起篝火,大块的鹿肉和羊肉在锅内翻滚,随着热气扩散,弥漫开浓郁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最后一批狩猎的骑士归来,他们不只带回猎物,还押回一辆马车。
车身十分普通,为氏族常用。
车内人的身份却不一般,她是郑侯的正夫人,在城破当日逃出宫殿,混在人群中,只差一步就能逃出岭州。
“郑侯的正夫人,蔡侯的亲妹?”
听完黑骑禀报,林珩停下笔,放下写到一半的竹简。
他单手撑着下巴,凝视落在帐上的光影,手指拨动笔杆,一下、两下、三下。
三下后停住,他忽然笑了。
“贵客入营,我自当见上一面。”
帐中光线昏暗,一灯如豆。
地上铺着厚毯,观纹路应是鹿皮。毯上摆放一张矮桌,桌上是一盏清水,一叠干饼,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帐内十分空旷,屏风、床榻和衣架一概皆无。
黑暗占据多数空间,光亮仅有方寸之地,更显得压抑和冷清。
蔡欢坐在桌前,身上仍穿着出城时的衣裙。
数日颠沛流离,夜间藏匿在林中,斗篷被树枝划破,裙摆沾染泥雪,干涸后凝固成斑驳的暗色。
进入晋军大营后,婢女和忠仆就被带走,始终没有任何消息。独自关押在帐中,她强压下心中忐忑,告诫自己必须沉得住气。
“公子珩,晋国。”
她喃喃自语,以指尖蘸取清水在桌面勾勒,片刻画出晋、蔡、郑等国的方位。指尖定在某一处,指甲上残留的蔻丹被水浸湿,色泽变浅,直至完全剥离。
“郑国已灭,晋不罢兵,蔡危矣。”
一阵风卷过帐外,呼啸声尖锐刺耳。
帐帘短暂晃动,冷意侵入帐内,桌面的痕迹迅速干涸。
蔡欢垂下目光,手指一点点抚过桌面,眼底浮现暗色。
脚步声突然传来,越来越近,最后在帐外停住。
帐帘被掀起,一名婢女被推入帐内,踉跄两步险些栽倒。
蔡欢看清她的面容,诧异出声:“禾?”
“夫人,公子珩要见您,恐非善意!”婢女没有站起身,而是膝行至蔡欢面前,表情惊惶,声音颤抖。借助背影遮挡,她抓住蔡欢的衣袖,将一枚刀簪递到蔡欢手中。
刀簪长五寸,簪首被磨得锋利,簪尾细长,必要时可用作武器。
蔡欢握住刀簪,反手藏入袖中,看一眼帐帘,故意怒道:“一国公子岂能如此无礼!”
帐帘又一次掀起,这番话恰好落入马桂耳朵。
他无视蔡欢的怒气,一板一眼行礼。直起身后,袖着双手扫过帐内,目光定在婢女身上,沉声说道:“公子视夫人为贵客,放你出来服侍。这般作态挑拨,料是心怀叵测。来人。”
“仆在。”两名阉奴出现在帐外。他们身形魁梧,能上马也能步战,身手不亚于寻常甲士,专门护卫林珩安全。
“带下去,先抽十鞭。”
“诺。”
阉奴领命,先后走入帐内,抓住婢女的两只胳膊,也不拽起她,直接反拖出帐外。
婢女的后背和双腿刮在地上,一阵阵刺痛。她咬紧嘴唇不发出痛呼,未想引来马桂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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