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彻底理解了课本上所谓的惊鸿一瞥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个巨大的帽檐下居然藏着一张让人眼前一亮的俊脸,少年皮肤白皙而有光泽,一双溜圆黑亮的杏仁眼黑色的瞳仁看着自己时懵懂又无辜,为了掩饰尴尬,他微微一笑眼睛就弯成两轮弯弯的明月,还未完全消下去的婴儿肥被面汤的蒸汽熏得红扑扑的,看起来软乎乎的,很好掐。
季长安视线久久地驻足在少年脸上那两坨还没消下去的婴儿肥上,心里生出一种陌生的情感。他空着的拇指和食指互相揉了揉,总觉得手上空落落地发痒,总想掐着点什么软软的东西解痒。
少年安静吃面的模样很乖,让他一下子联想小时候在国外生活时在牧场里看到的那只刚刚出生不久的小羊羔,奶白松软的羊毛,刚刚出生还站不太稳,每一次见生人,都会用拿着那双龙眼核一样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懵懵懂懂地瞅人看,还会朝着人奶乎乎地咩咩咩叫。
小季长安很喜欢和它玩,因为那是他在国外生活时除了表哥外唯一的朋友,那个月几乎每一天一起床天还没亮就会偷摸跑出去找它玩,只为了去摸摸小羊软软的毛皮,小羊也会用小小的角去顶他的手心,痒痒的一点也不痛。
他看着小羊一天天长大,它们相处得越来越融洽,他还为了小羊求着女佣姐姐给它制作了几身精美的小衣服。
只可惜最后衣服都做好了,却没有穿到小羊的身上。
因为他每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偷摸去牧场找小羊玩,最后连私教课都不去上,老师逮不到他就通过电话和季长安远在千里之外的父亲告状。
季父知道后没说什么,也没有责骂他,只是乘坐着私人飞机一早就从国内飞往国。
一年到头见不到的父亲突然出现在家里,而且身后只带着一个秘书让小季长安很忐忑。
父亲个子很高,小季长安要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他预感到,冥冥之中要发生什么,于是低着头不安揪着衣服下摆,心如擂鼓不自觉地往后躲。
高大斯文的男人把小季长安的小动作收入眼底,他笑了笑,敛了身上肃杀的气场,缓缓蹲下来,用温热的大手揉揉小季长安的脑袋瓜子,哄着小季长安让他带自己去看他新交的“好朋友”。
小季长安什么也不懂,他在为父亲没有生气还让自己带他去看小羊而感到高兴。
他天真地认为父亲见到那么乖的小羊羔一定也会特别喜欢它。
但下一秒,温柔斯文的父亲用温热的大手包裹着季长安的小手,带着他用枪亲自射杀了那只才刚刚出生了一个月还没断奶的天真懵懂的小羊羔。
那时候的季长安太过弱小,他无力挣脱父亲的桎梏,也护不住他的新朋友,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朝着它们跑来的小羊,随着枪声的响起倒在地上。
其他羊群被枪声吓得四处奔逃,唯有小羊孤零零躺在原地,它没有立刻死亡,眉心中间的血窟窿在呼呼往外涌出暗红色的血液,它们染红了小绵羊身上洁白无瑕的软毛,它的爪子在努力地蹬,就那样挣扎了几分钟,动静越来越小,最后永远停止了挣扎。
“你看,它死了。”季父用温润如玉的声音宣布着小羊的死讯。
倒在血泊中的小羊在死了之后还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它黑色的眼瞳里倒映着季父冷峻的脸还有一旁捂着眼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季长安。
他们的晚餐吃的是早上父亲握着小季长安射杀的那只小绵羊,他吩咐厨房特意做烤全羊,它被端上餐桌的时候还呼呼冒着热气。
季父坐在主位上,吩咐女佣给小季长安切了一大块烤得外焦里嫩的羊排。
小季长安不愿意吃,一想起死去的小羊,眼泪就汪汪地掉,甚至想从餐桌上逃出去。
季父拿着刀叉优雅地分解羊排,他看着再次哭得眼泪鼻涕往外流的儿子,没有心软,甚至没有安慰半句,冷漠地嘱咐女佣把羊肉切成小块强制性塞进刚满6岁的小儿子的嘴里,让他咽下去。
已经16岁的季长安到现在都还记得6年前,那羊肉里混着泪水咸腥的滋味,记得父亲那冷峻的脸,还有他在餐桌上的告诫。
高大斯文的季父三两口就解决了晚餐,他拿着餐巾擦完嘴边不小心沾到的汁水,悠闲地靠着椅子上,淡淡地掀起眼皮看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季长安。
他用温柔平缓的语调对着年仅6岁,还处在天真烂漫的小季长安说最冷酷的话:“这就是你玩物丧志的惩罚,你作为季家未来的继承人,不能有太多的情绪,不能有喜欢的事物,他们只会成为你的弱点,成为别人要挟你的软肋,在季家只有适者生存,强大的人才能活下去。”
耳边再次响起他父亲的告诫,季长安两道剑眉微微蹙起。
他厌恶父亲的强权,讨厌季家的冷漠,但多年的耳濡目染,他最终还是长成了他最讨厌的,父亲的模样。
季长安仰头一口气喝光瓶子里最后一口汽水,单手用力啪地把饮料瓶捏瘪,随意扔进了桌子底下的垃圾桶里。
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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