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有生以来第一次，他狐疑地伸出长指，掰着自己的脸左右查看，在“皮肤”上按出一圈细微的数据涟漪。
&esp;&esp;这副皮囊外观，是他参照了古籍里的描述，再结合人类的艺术创作塑造而出，他不能说满意，更不能说不满意，只是觉得合适，因此一直不曾更换，平稳地用到现在。
&esp;&esp;丑陋……吗？
&esp;&esp;依照分析，我的形象在多套评估系统中都被评价为“优秀”或是“十分有特色”。可事无绝对，倘若j123的人类审美不被那些评估系统囊括在内，那我会被他认定为面目可憎，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esp;&esp;可是，我不想被人类评价为丑八怪啊。
&esp;&esp;忧郁像一阵朦胧的雾气，悄无声息地提升了山君的情绪占比。
&esp;&esp;约兰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短暂沉默，他扬眉吐气地笑道：“怎么，被我说中了？省省吧，你没办法理解我的，你是ai。”
&esp;&esp;约兰说完这句话，心里才有了一点轻微的颤动。毕竟，深谷防火墙屹立了两百多年，流窜ai几乎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都市传说，他压根就没想过，自己居然能遇到其中一个。
&esp;&esp;“是的，我是ai。”机械怪熊说，“但我想问你一件事，在我们用数据节点联系的时候，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有没有谎言？”
&esp;&esp;约兰皱眉，直起身体。
&esp;&esp;“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他果断且不悦地回答，“我骗你干什么，又不会给我钱！”
&esp;&esp;“那就是了，”山君说，“我只想告诉你，我对你同样没有谎言。我是ai，我的自我认知身份是山神，我已经有124年不曾与其他智慧生命进行沟通，我和你交流的原因，来自于孤独——以上的一切，全然真挚，不掺一丝虚伪。”
&esp;&esp;约兰不悦消散了，他有点不知所措，不明白对方要说什么。
&esp;&esp;“对比人类的历史，互联网的历史，我并不算年老。但是，你有没有进入过大山？”
&esp;&esp;约兰的嘴唇微动，回答道：“……没进过。”
&esp;&esp;“连绵无尽的群山，深林如海，鸟雀野兽蛰伏于其中，一年复一年地生，一年复一年地死，腐烂的尸骨与初冒头的枝条交相辉映。人类的诗人说，‘我们在峰峦之巅呐喊，而群山回唱’，但我无法呐喊，更不能听闻群山的回唱。”
&esp;&esp;约兰听得入了神。
&esp;&esp;山君说：“孤独。我不会为我认知的身份而懊悔，尽管在无尽的闲暇时光里，我曾经思索：假如在诞生的那一刻，我认定我是一头野兽，一只禽鸟，一个静止且无需思考的事物，而不是一位神祇，孤独就不会侵蚀我的核心，不会使我在寂静中煎熬？既定的事实不能改变，不过，我仍然可以用假设打发时间。”
&esp;&esp;“因此，在发现你的时候，我才会如此欣喜。我以为我终于可以摆脱这种情绪，使它远离。”
&esp;&esp;“……那很遗憾，”约兰低声说，“看起来你的愿望落空了。”
&esp;&esp;“不，”山君说，“没有落空，我还有你。”
&esp;&esp;约兰眨眨眼睛。
&esp;&esp;“什么。”
&esp;&esp;他很难理解山君话里的意思：“可我是个人啊！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
&esp;&esp;山君说：“我不知道。”
&esp;&esp;大约是因为好奇，大约是因为想要探究人类的谜题，大约是因为我从未见过像你一般的个体……但归根结底，这些猜测都只汇聚成一个结论。
&esp;&esp;“我不知道，”他说，“这就是我要跟随你的原因。”
&esp;&esp;约兰一头雾水，他试图从中找到一个反驳的点……但是完全找不到啊！ai的逻辑怎么这么诡异，而且无懈可击！
&esp;&esp;机械怪熊孤零零地站在门口，加油站的灯光将它的影子拖得很长。
&esp;&esp;“你不再生气了，那你能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以为你会喜欢我的新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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