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远在诚国公府的裴郁并不知道裴家有人在找他。
子时过半,他才作完一张画,纸是上好的澄心堂纸,肤卵如膜、坚洁如玉、细薄光润。而作画之人的造诣虽然算不得十分高超,但他用笔小心又注入了自身所有的心血,一笔一画都十分珍重,所作之画自然也栩栩如生,这般看着,那画中芍药竟与旁边睡在洗笔池中的砚池漾波一般无二。
裴郁小心又爱惜地看着眼前那幅画,画不是活物,他也终于敢伸手去触碰,可他伸出去的手依旧十分小心,生怕不小心弄坏了它。
门外忽然传来二虎的声音:“二公子,您怎么还没睡?”他已一觉醒来,看到隔壁还漏着光便走过来一看,便发现裴郁竟然还站在书桌后面,拿着一幅画看个不停,他又打了个哈欠,“您身体还没好呢,姑娘特地嘱咐过让您好好休息。”
裴郁听到他的声音,立刻收敛起脸上的表情,生怕旁人窥见他的情绪。
“这就睡。”
他说着把手里的画放回到书桌上,余光瞥见小孩困得直揉眼睛,脑袋也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往下砸,他依旧不习惯有人于身边伺候,更不习惯有人这样等着他,便说:“你去吧,我洗漱完就睡了。”
“噢,那我给您打水去。”
二虎说着要出去,被裴郁拦下:“不用,我自己来。”见小孩面露犹疑,他故意沉下脸,果然,小孩见他这般便不敢多嘴了,点点头,走前却又叮嘱了裴郁一句:“那您一定要早点睡啊,不然姑娘和少爷他们会担心的。”
裴郁轻轻嗯了一声,没多言,目送小孩离开的身影。
等他离开,裴郁再次环顾起四周,眼前环境依旧陌生,可他心里竟不似最初那般彷徨了,也没有最开始那样面对生人时那般心怀芥蒂,他垂眸,看着纸上和池中的芍药,眉眼一点点变得柔和,不知过去多久,他才终于去洗漱。
一夜好眠无梦。
翌日,天刚亮,裴郁就起来了,醒来之时还未到辰时,不过夏日天亮的早,透过覆着白纱的窗子已经能瞧见外面一片大亮了。
他睡觉时间向来不长,四时皆如此,纵使冬日也未更改过,何况昨日他还算睡得早了,比平日多睡了一个时辰还要多,这让裴郁的精神看起来十分好,纵使肩上伤势还未全部痊愈,但也已经不影响他的行动了。
他今日要出门,稍作收拾便准备走了。
因为昨日自己的衣裳全染了血,被人拿去洗了还未拿回来,今日裴郁穿得便还是那一身黄衣,他看着那身衣裳上面的金银双线勾勒出来的纹路,皱眉,但此刻也没别的办法,他只能穿这身,没用发钗,裴郁依旧用一块月白色的布条把头发束成高马尾,推门出去,他看到了二虎。
二虎显然很惊讶他竟起来得这么早:“二公子,您要出门了?”
他知道裴郁今日要出门,只是没想到那么早,见裴郁点头,他忙道:“您还没吃早膳呢,您先等下,我去我娘那边给您拿早膳。”
他说完就要跑。
只是这次裴郁先出声拦住了他:“不用,我去外面吃。”
裴郁说完本想一走了之,但出去的路他还未在清醒时走过,怕随便走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便又驻步抿唇跟二虎说:“你带我出去吧。”
二虎自然没有意见。
他虽然年纪小,但自幼就在国公府长大,就连许多别人不知道的地方,他也曾偷偷去过,此刻他带裴郁往大门那边走,边走边还与裴郁说“这是哪”“这里可以去往哪边”,听二虎说“这条路通往姑娘住的地方,姑娘住的地方可漂亮了,种了好多花。”
先前只是在心中默默记着的裴郁此时却不由自主地往二虎指的那条路多看了一眼。
但也只是一眼,裴郁就收回了视线,未敢多看,又走了一会,眼见大门就在不远处,裴郁跟二虎说:“你回去吧。”
二虎问裴郁:“小的不用跟着二公子吗?”
裴郁摇摇头。
他不习惯有人跟着他,而且今天他还有要事做,不适合带别人一起。
二虎有些可惜地垂下沮丧的小脑袋,他还想跟着二公子出去看看呢,最近哥哥他们都没空,阿娘又不准他出去。
裴郁自然看见了,他沉默一会跟他说道:“今日多谢你了,回来……我给你带吃的。”乍然说到回来二字,裴郁不禁有些出神。
他好似从未与谁说过这样的话,以前也从来没有人等过他,只是一天,甚至还不到一天,他竟然已经习惯了吗?
二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双眼亮晶晶地仰起头看着裴郁高兴道:“谢谢二公子!”
裴郁点点头,没再说别的,走了。
离大门越近,看着那边矗立着的几人,裴郁的心脏忽然快速跳动起来,他见惯了别人的冷眼,也早已无所谓别人对他如何,只是他们是她的人,他不想让他们因为他而议论她……裴郁抿唇,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垂眸,佯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却在快走到大门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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