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小人上一世造的孽,致使姑娘心愿未达成,所以久久不愿离去。于是,小人便也就遂了她的愿,酿上了一坛金桂酒。今日酒成,如若那姑娘今夜再次入梦,小人也能给那姑娘一个交代。”
“叮——”
话音刚落,苏瑾再次举起酒杯,释然一笑,轻轻在宁星玥的杯壁上砰了一下,随后抬手,再次一饮而尽。
而此时的宁星玥晃荡着手中盛得半满的酒杯,手肘内侧一道浅棕色的疤痕,不知为何开始隐隐作痛。
宁星玥再次陷入了往昔的回忆之中,五年前她也曾央求过萧逸鸿一起制作金桂酒,酒未制成,自己的手上却多了一道疤痕。
思及此,她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眼神迷离,堪堪开了口。
“曾经,我以为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拥有世人无法企及的财富,有人人得意称羡的地位,有视我为掌上明珠的亲人……还有那一个我以为会是一辈子得以相守之人。”
“可忽而一日,我的天塌了,我失去了曾经拥有的一切,而那个曾经以为会相守之人,他用剑指着我,站到我的对面。”
宁星玥木讷地抬起手,指了指坐在自己对面的苏瑾,“你知道,那时我有多害怕,多绝望吗?因为我曾经的自以为是,葬送了弟弟的性命,葬送了大兴的国运……”
“都是因为我……”
宁星玥拍案而起,随即又跌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单手扶额,手肘撑在桌案之上。
“那时,我恨不得他马上暴毙在我的眼前,但当我眼睁睁看着他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心中却生出了怜悯。”
宁星玥含糊着喃喃低语,“不说了,过去了,都过去了……”
一滴晶莹的泪珠划过宁星玥被酒气然后的双颊,她手肘一滑,整个人扑倒在方桌之上,双目紧闭,呼吸逐渐趋于平稳。
苏瑾缓缓起身,坐在宁星玥的同侧,轻轻拢开她散在面颊上的碎发,挽与耳后,指尖滑过脖颈之时,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像孩童般撅着嘴,似是在嘟囔着什么。
“嗯?”
苏瑾附耳贴近宁星玥的唇边,发出一声略带着鼻音的疑问。
微弱的声音在宁星玥口中打转,苏瑾依稀辨别出,“萧逸鸿,此生不复相见……不复相见……”
一阵带着丝丝凉意春风轻拂而过,宁星玥在睡梦中摸索了半晌都没有摸到素日里睡惯了的锦被,她蹙着眉似是有些不开心,哼哼唧唧的。
看到宁星玥在自己完全放松的样子,苏瑾垂头轻笑,修长有力的臂膀,一把将宁星玥打横抱起,一步一步缓缓上前,最终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似是闻道了熟悉的味道,宁星玥躺在床上之后,非常乖巧地靠在内侧的软枕之上,再次细细嗅了嗅上面的白檀香味,侧过身安静地沉沉睡去。
相较之前的狠戾,此时的宁星玥在苏瑾的眼中俨然一只谨慎的猫咪,只要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就炸毛,用最伤害自己的方式去保护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却始终忘记了她自己。
苏瑾心疼地看着眼前之人,将床内侧的被衾拉起,仔细地将被角掖在宁星玥的身下,顺带为她捋了捋凌乱的长发,随后他自己顺势仰面躺在了宁星玥身侧空出来的另外一边床榻之上。
苏瑾的房间是在知夏中另起的一幢小楼,与其他伶人接客的地方相隔较远,现在这个时辰正是知夏的歌舞升平最盛之时,但小楼此时落针可闻,好似外面的繁华都与他无关。
此时,静谧的房间中,苏瑾仔细听着身旁平稳的呼吸声,心中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稳。
或许是被苏瑾身上的白檀香吸引,宁星玥一个转身,将一只手和一只腿搭在了苏瑾的身上。
这突如起来的重量,弄得苏瑾哭笑不得,想不到宁星玥睡觉竟是如此不老实。
苏瑾转过身去面对着宁星玥,心疼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鼻尖轻揉着她的发顶,温湿的双唇小心翼翼地落在她的额角。
“慧慧。”
他哑着嗓音轻唤了一声,无数的情绪涌上心口,他担心、害怕,不敢与她相认,生怕在自己承认的那一刻,两人的关系再次回到从前。
三年前,在他周身被伤得几乎无法动弹的时候,是想见宁星玥的心支撑着他一步步康复,当时他只是想在见她一眼。
人心总是贪婪的,当他今日与宁星玥面对面之时,便知道,今生他都无法放开。
无论过去,还是将来。
“慧慧,我不会再放手了……”
天刚刚蒙蒙亮, 一缕熹微的晨光穿破天边的浓雾直直落在了苏瑾的房内。
宁星玥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只觉得此时脑袋晕乎乎的,眼皮也是异常沉重。当她正准备舒展一下维持了一晚上的动作, 忽而发现自己的身边有种区别于被褥的柔软触感。
昨晚的记忆霎时间涌入宁星玥的脑海。
苏瑾的音容笑貌,那杯香气怡人的金桂酒,还有那个半真半假的梦中女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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