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自己有病,很严重的病。
夜幕已降,现在正是这条街的店铺关门的统一时间。
在外走动的人已经寥寥无几,这条街上除了偶尔传来某家店关门时铁闸的拉动声,还有旁边的路上汽车经过时的声音之外,与热闹的市区相b,显得特别的静寥和安宁。
挂在招牌上「陈记面包店」几个字的灯也准时的暗了下来。
今天店里值晚班的只有我一个人,烘焙室打扫乾净以後,将没卖出去的面包点心用盒子装好,放进袋子里,然後再检查了一遍门窗,确定没有纰漏,这才拎着大包小包离开面包店,拉上闸门下班。
夏天的夜晚依然闷热,汗水和sh气使我的刘海塌得一塌糊涂,贴着肌肤sh哒哒的头发实在让人很不舒服。
路过相熟的拉面店时,里边正在收拾店里准备关门的老板娘张阿姨看到我,便很热情的喊我名字,向我挥手:“小离,下班了啊?”
我缓下了脚步朝她笑了笑,然後走近她,将其中一个袋子递了过去:“张阿姨,这个给你。”
张阿姨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很熟练的收下了:“哎谢谢,谢谢,这麽大的一袋,看来今天生意不太好呀。”
说起这个,不得不说,我的老板陈叔真是少见的良心商家,从来不卖隔夜的面包,所以都让我们每天晚上将没卖完的带走。送人也好,自己吃也罢,反正就别浪费。
机缘巧合下将面包送给张阿姨好几次,一来二往的就也熟悉了起来,每次午餐来她这儿吃的时候都会给我打折,多送几个小菜什麽的。
“对呀,今天天气实在太热了,所以大家都不想出门吧。”我拨了拨被汗水黏在额头的刘海,低头看了看表,然後朝张阿姨点点头示意:“张阿姨,那我就先走啦,明天见。”
张阿姨慈眉善目的朝我摆摆手:“哎,好嘞!路上小心!”
我朝她点头示意,转身投入被微弱的路灯遗弃的黑暗中。
那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也这瞬间消失殆尽,换上的是疲惫又失力的面无表情。
好累。
面对人,好累。
甚至在迫不及待的离开了与任何人交流的瞬间里,我能感觉自己身t努力积攒的社交能量和勇气一下子就争先恐後的从每个毛孔泄出,仿佛被掏空,里里外外都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无力感。
烦闷,厌倦、抗拒……
害怕。
……
其实面包店离我家不远,就两条街的距离,走路大概七八分钟就能到了。
当初找工作也是看中这点,毕竟我没考驾照,家里也没人有这个空闲载我上下班,只好就近找了个薪资不高,但稳定度高的工作。
一开始是在面包店里当烘焙学徒,但後来发现自己确实是没有这个天赋,就被调到场外去了。
我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了路,走到附近的高速公路桥下。
那儿可说是这附近区域的流浪汉们的集中落脚地,晚上的时候每个人占一块小小的地儿,几乎爆满。
桥下虽然不b屋内温暖,但胜在勉强能够挡雨,四面八方还有建得密集的建筑物挡风,也勉强算是一个容人之所。
当然,味道也是非常难闻的。
自从第一次将面包带回家,最终是被人嫌弃、随意浪费的结果之後,我就再也不自讨没趣了。
b起丰衣足食的人的不稀罕,有更多的人需要它们,于他们而言,这是一餐温饱,是看得见0得着的希望。
自从那件事发生了之後,我感觉到自己已经丧失了与人相处交流的热情和勇气。因此,与其将面包送给别人之後还要与他们来回客气,我更愿意将面包送来这里。
这里没有客套,不用交流,只有最直接的馈赠与接受。
流浪汉的窝总是千姿百态,有的可能是为了方便挪动,「床具」等等的东西都能少则少,有的可能只有一席薄薄的烂毯子,把自己卷得像春卷似的直接躺地上;有的b较讲究,将好几层纸皮箱垫在地上,或者乾脆钻进大纸皮箱里面睡。
还没睡的几个流浪汉见到是我,还有手上拿着的袋子,立刻jg神抖擞起来,坐直了身子盯着我看。
我被他们盯得心里发毛,但也保持目不斜视,尽量无视他们。
我没有再往里面走,只是弯下腰,将袋子放在路中间,然後漠然的转身离开。
……
不对劲。
我提着心竖起耳朵听後方的声响,脚步愈来愈慢。
太不对劲了。
未免,也太安静了——
之前几次,每当我将面包放在那里,他们就会争先恐後的往那儿扑,不过可能因为怕我吓着再也不来了,所以他们都很有默契的等我离开之後再动手。
可是现在我都走出了一段距离了,後面都没有动静。
正当我想要回头的时候,一瞬间感觉有个模糊的黑影在眼前一晃,猛地往我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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