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跪在褥上细心为里侧的人掖好被角,都没注意到被子在她一次次摆弄下往上逃去,不知不觉就盖住了阿尧的下巴。
阿尧从脸侧探出双手将被沿抓住,轻咬着唇,眼神跟随她的动作来回游走。
待她最后一次确认不会有一丝风漏进阿尧的被窝,这才安心地坐下,躲进自己的被子里。
“睡吧。”她笑意盈盈看向咫尺之隔的脑袋。
“姑姑。”
“嗯?怎么了?”
“要不要把灯灭了。”
方才烛火燃尽,白榆又点了一根新的,她自是知他害怕漫漫长夜,又愧疚自己从未如此陪过他。
是一个就连母爱都没有感受过的人,阿尧于她而言是没有底线的。
“没关系的。”以为他是怕光亮影响到自己,她宽慰道:“姑姑怎么都能睡着的。”
“其实”白榆看着他垂下眼,似是觉得不好意思,“有姑姑在,我就不害怕了。”
见小孩子说完这些听起来让人生羞的话,还要小心翼翼看她脸色,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又尽数涌上鼻头,她不再顾忌任何,伸臂将那一团被子都揽入怀中。
他从来到这世上起便是孑然一身,白榆就是他的所有。这世界本就是亏欠他的,那任何东西弥补都不为过。
“阿尧”她又有前万语溢上唇间,只消一刹便要倾泻而出,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怀中只能感受到一团烘暖软和,独床头一盏烛光堪堪将幽暗的空气点燃一角,却刚好将两双眼睛点亮。
她不想再去诉说自己对他的的愧疚,他们已然团聚,还盼来日方长,而等待他们的未来只会愈来愈好。
白榆渐渐埋下头去,声音随之闷在了阿尧的被子里,“睡吧,很晚了。”
“嗯。”阿尧往她臂弯里拱了拱,鼻间嗅到她桂花油的香味,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她最终还是没有将光摁灭,她知道阿尧的话不过是在表达依赖,更是在反过来宽慰她。
等这支烛灯熄灭在灯台的蜡油中,屋内只剩细不可闻的呼吸声。
一双眸光又闪现在黑暗中。
阿尧盯着距自己不过几寸的睫羽,看得有些模糊,眼睛生累,却不愿移开目光。
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缓缓将视线挪至她的唇上,看得出神。
当时的阿尧只思索了瞬息,就答应同白止踏上这艰险寻亲之路。他太想要一个亲人,不止是马姥姥那样护自己周全,却终究自贱为下人的亲人。他想要血脉相连的亲人。
他只有姑姑,不似顺子母亲那般严苛,不似巧巧祖父那般顽固,而是他的姑姑。
一个愿意理解他、教育他、宠溺他又不会严加管教的美丽女人。
所以他当即就幻想着长安,幻想着他的家。
虽不似所想那般自由,他却从不后悔自己脑子一热的想法。他只想生生世世和这个人在一起。
心中如此念着,他的嘴角不由去寻脸颊。
忽闻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还不给他反应的时间,那步子实在太急,只在他心跳加速的片刻之间就毫不留情踹开了他的屋门。
“哐当”一声巨响,心也紧张得跳出了体内,阿尧猛一颤抖,看向出现在门口的高大黑影,在连廊的夜色衬托下,那身影仿佛还冒着火气,就像一只蓄满法力的怪兽,他愣愣睁着眼,被吓到恍惚。
白榆自然被吵醒了,思绪还没从梦中回来,才刚不情愿地掀开眼皮,又被毫无防备掀了被子。
“啊!”一阵凉窜来,她缩成一团,彻底醒了神,防备地看向后方。
不用细看也知是谁。
“你做甚?”她坐起身责备地瞪他。
贺景珩一言不发,望向被挡在后面的男孩,面色隐忍到极点,直接上手去将白榆捉起来。
“你干嘛!”她尖叫着躲开,将阿尧护起来。
后者表现得害怕极了,往他怀里钻,声音颤抖,“姑姑”
贺景珩讥笑一声,再掩不住眼中的凶光,“跟我回去。”
“阿阿尧他害怕”白榆更加怪他不懂人情,将男孩抱得更紧。
有人如此保护着,臂中那个与她只隔两层单衣的孩童,看向贺景珩的眼神突然变了。
以一种有恃无恐的姿态,蔑视着床前愤怒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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